第91章 飛升!(1 / 2)

疼痛開始從每寸皮膚往裡鑽,寸寸分分都不放過,甚至連魂靈也跟著打寒顫。

然而溫雲站在峰頂那塊半丈寬的青石上,自始至終都未曾退縮半步,緊抿著唇,眉間緊蹙,背脊卻挺得筆直,似青鬆也似修竹。

若是離得近了,就能發現她此刻渾身都在抖,麵色更是慘淡得好似金紙一般,胸前的白色衣衫更是被淋漓鮮血沁透了。

她卻始終背對著所有人,不肯回頭。

天色自清明化作暮沉,第十峰附近群山空空,連素日喧雜寒鴉也被天雷嚇得遠飛遁去,頭頂那朵戒雲的顏色越來越厚重,已濃鬱得好似化開的墨團,月光也好星芒也罷,皆被蔽去,唯有時不時降下的金紫色電光點亮天穹,映在那道纖弱身影上,更顯壯烈。

痛,但是得死撐下去。

這是她的飛升之劫,也是她的飛升機遇。

邊上的小火龍急得團團轉,看著溫雲緊閉雙眼的樣子又是心疼又不敢上去,頻頻追問:“我給你唱首歌分散下注意力?要不我給你表演個搖尾舞?”

若是在往日,溫雲早就戲謔笑著讓它唱跳了。

可惜此刻的溫雲不敢分神,誰也不知道那可怕的天雷何時會降下來,她隻能一直繃緊神經做足準備。

小火龍正焦灼地摳腦袋時,又一道雷落下。

它被驚得一跳,忙追問起宿垣:“多少道了?九十道雷沒有?”

溫雲未退,倒是宿垣真人不由得往後踉蹌了幾步,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眼中喜色幾乎掩不住,卻是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火龍忘了數數,一心隻惦記著溫雲熬過九十道就趕緊結束,不耐地撲扇著巨大的翅膀。

終於,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按在它的翅膀尖上,輕輕拍了拍。

葉疏白視線仍落在不遠處的少女身上,嗓音微啞。

“第九十一道了。”

她所受的雷已超越了宿垣真人,也超越了上界大部分的“天才”。

然而溫雲卻依然不打算退。

她隱隱約約地察覺到宿垣真人所說的“天雷淬煉是機緣”這句話的含義了。

那些天雷轟入她體內的同時,也激得她體內的天地源力開始在經脈骨血中流竄,一次又一次地洗滌著她這具凡軀的雜質暗傷,撐過百道天雷後,溫雲隱約察覺到自己的肉軀已煥然一新,輕靈得好似隨時要同這天地融合為一體似的。

而新的天雷也不再淬煉她的□□,它開始淬煉她的神魂了!

神魂之痛遠超肉.身,這也是為何那東玄派的商無央也隻能撐過一百零一道天雷。

然而溫雲卻微微鬆了口氣。

太好了,她最不怕的就是神魂上的折磨了。

畢竟什麼魔法都敢自學,甚至大膽到自己搗鼓禁咒的女人,在研究魔法的幾百年中時不時就遭受個精神反噬什麼的,雖說神魂沒有因此變得更強,但是對於疼痛卻逐漸習以為常了。

萬萬沒想到,這份習慣現在派上了用場!

在又一道雷劈下前的間隙,她閉著眼聆聽,周遭分明靜默無聲,她卻可以隱約辨得青草上寒露滴落的清響,還有百裡之外的第二峰上那隻直升雞下蛋後的咯咯聲,亦可嗅到第六峰上飄來的諸多脂粉香氣……

每受過一道雷,她就能感覺到得自己對於這方天地的掌控力強上一分,雖然痛,但誠然也是在快樂著。

不在痛苦中滅亡,就在痛苦中變態!

小火龍看溫雲的眼神越來越不對:“我是不是看錯了?她現在怎麼還在笑?彆是被劈傻了吧?”

葉疏白:“你沒看錯。”

就連宿垣真人也看傻眼了,遲疑道:“她這已經挨了一百次了,真沒事嗎?”

溫雲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狀況,也比誰都清楚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

待神魂已瀕臨潰散邊緣之時,她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一百二十二道天雷。

這種時候溫雲竟然也能走神,苦中作樂地想,這真是個一個不太好聽的數字。

不過該結束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在她作出這抉擇時,天頂懸了大半年的那朵劫雲似有靈性般逐漸散去,在那縷日光投下瞬間,天頂一絲金光垂泄落到少女眼前,鋪就了一條飛升之路。

此刻正值黎明,天地靜謐緩緩,離家許久的小灰雀撲棱著翅膀飛回第十峰的窩中,枝梢上的沉霜凝露,沒了那可怕的雷聲後,所有的一切都恢複常態了。

溫雲回首,望一眼身後伴了數日的幾人,又將目光落到腳下第十峰,再到清流劍宗各峰,最後長望這蒼茫的四洲大地。

清流劍宗諸劍修皆持劍肅穆立在山門下,躬身深深拜下。

四洲大地,所有注視著這個方向的修士,亦是躬身深深拜下!

“送溫師祖登仙路飛升!”

“送溫道友登仙路飛升!”

那少女視線自這天地間掃過,最後怔怔落在某個小院中,麵上閃過些苦笑不得的神情。

最後,溫雲收回視線,對著這片天地鄭重一拜,終究還是踏上了飛升之路。

她離開得極低調,在那個寧靜的清晨。

好似這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黎明,她也不過是飛上去晨起練劍罷了。

等到暮色再沉,那少女又會施施然地執著一把無鋒無刃,形狀古怪的木劍走回來。

待最後一絲金光消散後,院中群三三兩兩歪斜醉成一團劍修們終於緩緩坐直,沒有哪張臉上有醉意,卻都是眼尾泛紅,神容悵然傷感。

許挽風捏著杯子,不敢抬頭:“他們都走了?”

“嗯,都走了。”

聽到這句回答,白禦山嗚咽地抱住自己的那柄巨劍,啞著嗓子喊了聲“師父”,默默流淚。

院內又重歸於靜默,過了良久才傳出一些聲響,卻是夢然不慎將酒杯碰翻了。

她也不扶,僵坐在石凳上,聲音輕得像是歎息:“溫師妹跟葉師祖這一走,恐怕此生再也不得見了吧?”

朱爾崇矢口反駁:“溫師妹說了她會回來的!”

一說出來他就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凶,垂著頭小聲道了聲歉,又竭力解釋:“她說了修為高深些,不再怕那什麼上界仙人了就可以回來的,再者,我們也可以飛升的。”

包霹龍跟著應:“就是,吾輩修士個個頂天立地,何苦哭哭啼啼作彆?”

“師妹已替吾輩將仙路鋪好,我們又怎能辜負她的心意碌碌無為呢?且莫回頭,一路走下去便是,不但要走,還要帶著

所有的四洲修士走出這片天地!”

越行舟此言一出,立馬讓朱爾崇臉上的失落變成誇讚,他敬佩地舉起酒杯:“不愧是越師兄,此等胸懷格局……”

話未說完,越行舟就麵無表情提醒:“朱爾崇,我是你祖宗。”

“我以為大家一道修行這麼久,叫聲師兄也無妨?”

“有妨,朱徒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