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做了不起的龍(1 / 2)

目睹木劍斷裂的瞬間,葉疏白身上氣質驟變。

這樣明顯的差彆,就連商無央都微生不解,幽深的眸匆匆地在那柄做工粗劣的木劍上瞥過,得出的結論卻依然相同,這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寶劍,而是一把再廉價不過的木劍罷了。

劍修的劍,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所以許多劍修終其一生去搜羅各類天材地寶,隻為鑄一把絕世無雙的好劍。

在東玄派,哪怕是才剛會握劍的年輕稚童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們能忍受嚴苛的門規,也能忍受清寒如苦行僧的生活,卻不能忍受拿一把劣劍。商無央自己的劍便是上玄仙尊帶著他在萬千世界中慢慢搜羅到的陰寒冥鐵製成,天生帶著陰氣,最適合殺戮法則,這才是一把好劍。

至於葉疏白的這柄劍,若是丟到東玄派內,怕是隻配拿來當柴禾燒火罷了。

這個劍修反應這麼大,莫非這劍另藏玄機?

然而不等商無央細探,立在他對麵的葉疏白已經沿著那道飛升光路踏空而起,這劍修素白的衫被風拂得獵獵作響,手中雖隻有一柄斷劍,然而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睥睨蒼生的劍意,一聲鳳凰清鳴後,卻見那劍斷裂處似燃起一道金紅的炙焰光芒,半虛半實,灼灼的火光映在他半邊側臉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妖冶美感。

“劍意化形。”

商無央淡聲道出這招式的名字,倒是在心中對這個劍修有了幾分認可。

劍意化形哪怕是在上界也不易修成,不僅需要絕佳的劍道天賦,更需要能夠頓悟的機緣。

當然,他自然也有劍意化形,便是先前曾用來斬溫雲的無影劍意,裡麵拘禁著的無數神魂使得他的劍意殺氣濃鬱得仿能凝成實質,每一劍下去,但凡是命中對手,所傷及的不僅僅隻是肉軀,便是連對方的神魂也會被這些怨魂給撕裂。

葉疏白的眼睛眨也不眨,眼前那些飛襲而來的劍意似乎成了一場暴雨,密集得讓人眼花繚亂。

但就算是雨幕,隻要手中的劍揮得更快,也是能將其儘數斬斷的。

葉疏白的腦海已進入了玄而又玄的澄明狀態,恍惚間,好像回到了自己還是幼童的時候,那會兒四個師父各有修行之道,卻都互不相服,隻梗著氣讓他儘數學,甚至為了證明自己的傳授方式更好,用近乎苛刻的方式教他練劍。

最開始,是大師父讓他斬秋日的落葉,那老頭就坐在那株高大的梅樹上,一邊拚命搖樹,一邊嚷著給葉疏白下令,說是不能讓一片完整的黃葉落地。

結果入冬的第一場初雪飄下時,二師父便畫了個圈讓葉疏白站在裡麵斬雪,不能讓一片雪花落到圈內。

少年葉疏白耗費了整個冬天方能達到這樣的境界,院中的白雪堆積到了小腿高,唯獨他站立的那圈是乾燥的泥土,還虧得最後那日簌揚的是鵝毛大雪,若隻是細密的雪籽,那怕是還要再斬一個冬日。

斬了一冬的雪後,葉疏白的劍術果真大有精進,快得連門內苦修了百年劍術的老劍修們也自愧弗如。

但是師父們不做人,待春日融融後,便開始斬斜斜飄灑的春雨;待夏日雷雨至,又讓他頂著瓢潑大雨去斬暴雨。

葉疏白眸子輕闔,細聽著無數劍意的破空之聲,再睜眼時,裡麵似有道澄澈的光。

他手中的木劍隻有半截,然而對他出劍的速度不影響分毫,那些陰寒的怨魂飛向他麵門的瞬間便被速度更快的劍光淹沒,裡麵暗含的生死之力就像是這些熊熊燃燒的鳳凰烈焰,將所有觸碰到的怨魂儘數焚滅。

那些被拘禁在劍意中不得逃出的神魂早已沒有了意識,隻剩下臨死前的那絲怨氣,但是隨著葉疏白的劍光揮揚,那些怨氣也似往昔落在他劍尖上的那些柔軟雪花,消融在這世間。

這才是真正的劍道。

饒是商無央的修為勝過葉疏白,但是在此刻,心中竟然也升起了讓他莫名浮躁的無望感。

這種感覺放在先前是極其陌生的,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他才體驗過,是的,麵對葉疏白時候的感覺真是像極了麵對溫雲的感覺。

明明商無央的修為要高過這兩人,按著年歲來算戰鬥的經驗也遠比他們強,就連所使用的劍也是遠勝他們手中的廉價玩意兒。但是也不知為何,在麵對溫雲的時候,商無央的每一次攻擊都會被她給提前預知避開,而麵對葉疏白的時候,他的每一道劍意又會被對方以更快的速度給阻擋下來。

為什麼連這兩個剛入飛升境的小家夥都殺不死!

跟在商無央身後飛上來的張長老亦是麵色大變,他是見識過商無央的劍術的,雖然隻是多年前在門內的試劍會上驚鴻一瞥,但是那一劍的威勢他至今心有餘悸。

然而眼下葉疏白這個剛剛飛升的新人竟然能同商無央過劍招而落於不敗之地,便是他承受了一百二十道天雷,這也過分了啊!

更可怕的是,葉疏白在抵禦商無央劍意的同時,還開始不斷朝著他逼近!

眼看著商無央就要落於下風,張長老不再猶豫,他也不敢上前,隻不斷地朝著葉疏白的方向砸去各類攻擊法寶和符篆。張長老本來就是負責保護商無央的護法長老,離開宗門時攜帶了無數寶物,這會兒全都派上了大用場。

此刻葉疏白早逼得商無央踏入虛空之中,那些倏忽炸開的法寶在冷寂無邊的虛空中亮出無數綺麗的煙火,各屬性朝著葉疏白攻去,原本攻守自如的他被這突入襲來的偷襲打亂節奏,幾道高階法寶在他身邊爆\\炸,再加上商無央趁勢再次使出的無數劍意,壓根就是在將他往死路逼!

葉疏白的劍招卻分毫不退,劍氣滌蕩,直直地朝著商無央攻去,他是預備硬扛著這些攻擊也要斬下這個東玄界的天才!

就在這時,三人正前方的虛空變得扭曲,一道深深的裂痕似被人生生地撕開。

瞬息間,一道金色的聖光結界將葉疏白籠罩,飛襲向他的那些法寶符篆在他眼前炸開,將這道結界激出無數漣漪,然而看似脆弱的它卻頑強得可怕,一直沒有潰散,始終籠在葉疏白周身將他護住。

果然是空間法則。

他先前在雲海塔內的感覺沒有出錯,這個少女之所以能夠閃避掉他所有的攻擊,就是因為洞悉了空間的力量。

商無央眉梢微微一皺,看到溫雲後,他又想起在雲海塔裡的不愉快經曆了。

他知道自己打不中溫雲,所以不白費苦功,當即不假思索地提劍朝著離自己最近的葉疏白斬去,這一劍灌注了他最盛的修為,那道聖光庇護結界在飛升巔峰境源力的激蕩下勉強撐過三瞬,卻也很快地就消失了。

看到葉疏白的幫手出現,張長老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他知道商無央要是出了事,自己怕是回了東玄界也活不成了,這會兒再也顧不上對自己小命的珍惜了,隻能硬著頭皮拔劍朝著葉疏白那邊攻去。

然而另一個人搶先一步將他攔截。

“無恥東玄狗,豈敢傷我徒孫!”

這麼近地對視,張長老立刻認出這人是誰,失聲喊道:“是你這叛徒!”

宿垣真人臉上的汙泥不知何時早已洗淨,就連平日裡總是邋遢的衣著也換成了一套乾練的石青勁裝,斑白的兩鬢顯露出被歲月侵蝕的風霜,眸卻是亮得驚人,恍惚間,又成了昔年那個引得諸多上界修士心生妒意的天縱劍修。

宿垣真人冷哼一聲,斥道:“東玄派奪我法則,抹我記憶,還妄圖將我養成替他們效命的狗!我不是東玄派的叛徒,而是東玄派的死敵,遲早有一日要把你們都掀翻!”

張長老起先還沒往這方麵想,他一直都以為葉疏白跟溫雲這樣了不得的年輕人應當是出自某個隱世大族,又或者是某個大門派精心培養的繼承人,結果待宿垣真人露麵後,聽到“徒孫”這個稱謂,頓時明白那兩人的身份。

他們是下界賤民!

張長老神情有些恍惚,拿著劍的手不知怎麼地都疲軟下來,他怎麼也沒法相信這兩人居然是這樣的來曆,更不敢相信兩個從下界來的賤民,居然就這樣打敗了商無央!

他此刻心神大亂,尖聲怒吼:“區區賤民也敢辱沒上宗……”

宿垣真人想起自己在離開東玄派之前探聽到的消息,不由冷笑:“你一口一個賤民,焉知自己也可能是下界子民?!”

張長老腦中一震。

他是護法長老,顧名思義就是為那些天驕弟子護法之人,其實也隻比普通弟子地位高些,在那些親傳弟子麵前皆是如仆如奴的存在,就好比現在商無央麵對危險,按著東玄派的規矩,他得用自己的命去保護商無央。

但是他年輕時的天資其實並不比那些親傳弟子差,卻一直沒能成為親傳弟子,能分到的資源亦是平平,他一直安慰自己,興許是沒能入門內各位尊者的眼,又暗道其實做個長老也挺好。

但是這樣蹉跎了數千年,細想回去,他竟然記不得自己到底是如何入的東玄派了!

張長老隻恍惚了片刻,很快便又提起劍朝宿垣真人刺去,這一下連餘地都不留,拚儘了全身修為,他怒吼:“我豈是爾等賤民可比的?!”

宿垣真人冷歎一聲“冥頑不寧”,以手中的古劍應對上去,手下再也不留情,劍尖朝著對方露出的破綻刺去,他雖看似不像話,實則卻從未疏於劍道,此番亮劍,竟然不比對方弱。

這邊說話的功夫,那邊的溫雲跟葉疏白已是聯手應付起了商無央。

商無央仿佛是個與生俱來的戰鬥兵器,他的戰鬥意識強得可怕,再加上飛升期巔峰境界的修為,當初若不是溫雲頓悟了時間法則,強行扭轉了時間搶先一步下手,恐怕也要死在他的劍下。

此刻,商無央的每一道攻擊都是朝著葉疏白的命門斬去,他的殺戮法則已全力施展,那雙冷酷的眼眸中沁出些許猩紅血絲,顯得詭異又可怕。

兩人的修為是有差距,但是劍術上,葉疏白卻是略勝商無央一籌。

更重要的是旁邊還有個溫雲!

雖然她因先前強行施展了時間法則而身體虛弱無法戰鬥,但是她強大的神魂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商無央的身體包圍,他每一個微不可查的抬手動作在溫雲的眼中都變得尤為明顯。

她早將自己的神魂同葉疏白的緊密連接在一起,此刻,兩人的神魂早已不分彼此,她所見即他所見,此刻,商無央的所有招式都無所遁形。

葉疏白幾乎全身心地信賴溫雲,隻要她心神一動,他的劍便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方向斬去。

商無央冷眼注視著這兩人,以修為強行壓製過去,他看得出,葉疏白的那把木劍已經快承受不住這些劍意要化為灰燼了,沒有以劍做載體的劍意便是虛的,又有何懼!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葉疏白手中的木劍哢嚓一聲脆響,再斷裂一截,原本凝實的劍意也受影響,變得越發虛了。

就是此刻!

商無央趁機舉劍朝著葉疏白連連斬去,若不是溫雲在旁不斷輔助,恐怕此刻危矣。

他並不想講什麼公平比試。

冥鐵是他憑本事尋來的,對方既然沒有比他好的劍,那就活該倒黴。

*

然而全身心投入於戰鬥中的商無央卻沒發現,下方的雲海界早在葉疏白飛升之時就發生了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