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夢仙人(下)掉馬?夢仙人竟在……(1 / 2)

“夢然師姐, 我前陣子跟人比試時不慎折了劍,重煆又要花上萬塊源晶。”

包霹龍試探著說了這麼一句。

正在洗酒壇的夢然動作一頓,然後哂笑道:“管你朱師兄要錢去。”

“我就是跟他比試時斷的劍, 他把我劍劈斷了怕賠錢, 撒丫子就跑了, 現在還不知道躲在哪兒呢!”

包霹龍真是太委屈了。

朱爾崇運氣好先來了雲海界,陰差陽錯又從葉疏白手中得了一把冥鐵劍,要知道那劍原本是上玄仙尊為他徒弟商無央鍛造的絕世好劍,哪怕是巨靈族的好大兒都借去把玩了兩天, 可見其珍貴程度。

所以饒是包霹龍也從溫雲那兒得了把好劍,卻還是被朱爾崇的冥鐵劍哢擦一下……

沒了。

他抱著斷劍就差哭出來了:“我方才去尋我師父, 結果他比我還窮,又去第十峰尋溫師妹,哪知道她跟葉師祖正帶了小紅去尋什麼龍族寶藏,眼下就你能幫我了。”

夢然無奈地搖了搖頭,最後拋出一個芥子囊:“拿去煆劍吧。”

包霹龍接過芥子囊,嘴甜道:“就知道夢然師姐最好了,那我先走啦!”

等到外麵重歸於靜後,小院的門簾動了動, 從裡麵探出個腦袋。

“走了?”

“走了。”

聽到這回答, 朱爾崇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還好沒被他抓住, 不然這次又要敲我好幾萬源晶。”

夢然動作不急不緩,將洗淨的酒壇至於陽光下晾曬了,然後才抬頭問:“此話怎講?”

“自從被包師弟發現我有些私房錢後, 他就借故開始找我比試,冥鐵劍你也知道的,那叫一個削鐵如泥, 他又總拿把一源晶買來的地攤貨凡劍跟我打,所以我次次都把他的劍砍斷,他就找我賠錢。”

朱爾崇語氣憤懣:“這廝胃口賊大!一次就要我好幾萬源晶,還好我躲掉了,他在你這兒倒是胃口小些隻開口要了一萬。對了夢然師姐,你方才給了他多少?”

正說著,夢然已然微微笑著衝他伸出手:“我替你墊付了十萬,還我吧。”

朱爾崇的表情逐漸扭曲。

這話要換成溫雲說的,他有足夠的理由懷疑自己是被訛了,但是說話的人是夢然師姐,那八成是真的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翻臉道:“我突然想起宿垣前輩找我有些事……”

“走出這院子就要算利息了。”

夢然開口叫住了朱爾崇,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石桌上的硯台。

朱爾崇隻好老實如雞般地返回來,一邊歎氣一邊熟練地磨墨。

這樣的合作已經持續上百年了,能不熟練嗎?

一想到這事兒,朱爾崇順便就掐指一算,驚訝道:“下月好像就是夢仙人第一冊書發售的百年紀念日!”

夢然師姐沒說話,潤了潤筆,構思著新書的大綱。

在萬家老祖的訓導下已逐漸有了經濟頭腦的朱爾崇一拍手:“不如咱們來搞個限量版百年紀念合集,上麵都簽上夢仙人的親筆簽名,一定能借此機會大掙一筆!”

“我隻負責寫,旁的你來操心就好了。”

又是熟悉的這句話,朱爾崇都聽慣了。

其實夢仙人這個筆名是朱爾崇取的。

故事的開始,還是源自“窮”這個字。

*

當年朱爾崇同夢然一眾親傳弟子去一處秘境曆練,但是運道真是背到了極致,不但走散,還個個都身負重傷,連尋醫修的靈玉都摸不出來

當時朱爾崇跟夢然就流落到了一個凡人的城池中。

彼時他倆傷勢未愈,不知何時才能恢複修為,尤其朱爾崇還斷了條腿,隻能在城中尋凡俗郎中救治。

但是問題來了,他倆的芥子囊並裡麵的法寶和傳訊玉簡一概被毀,劍修又素來崇尚素淨,就隻剩身上穿著的這身破衣服,連個拿去典當的首飾都沒。

要說劍修沒了修為能做什麼,打鐵倒是不錯,可惜這凡界國度不能私自鑄劍,鐵匠鋪裡打的都是些農具,留給夢然的竟然隻有些端盤子洗衣之類的雜務,怕是乾一年也尋不著人來治朱爾崇的斷腿。

就在朱爾崇預備讓她把自己丟街頭先跑路,在附近找找有沒有道友幫忙通知清流劍宗時,夢然背著他進了一家茶肆。

斷了腿的朱爾崇被安置在茶肆角落邊,身邊是嘈雜的聲音,有販夫走卒,也有莊戶苦力,是他們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凡塵熱鬨。

就在這熱鬨中間,那個拿白紗蒙了麵的女子將粗糲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引來眾人的注意後,清了清嗓子。

她開口,嗓音提高了七分,不似尋常那般溫柔,帶了某種莫名的吸引力。

“閒言手敘書歸正,細聽我講當年故事情。”

“話說百年前……”

朱爾崇呆傻地看著這一幕。

這位修真界第一宗門的大師姐,無數人愛慕尊崇的夢然仙子,這會兒便拿了根筷子敲著粗茶碗當醒木,半翹著腿坐在破敗寒磣的茶肆中,沒有半點嫌棄或不適,反倒是抑揚頓挫地說起了書。她身邊圍坐了一群凡塵俗子,或許是板凳不夠,有不少人便席地而蹲,擠簇著聽這小女子說起了故事。

“……卻見少年索性將斷劍一丟,雙手握拳憤然揮向那鋸齒異獸——”

說書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邊上聽得正起勁的眾人立馬追問:“然後呢?”

“叮!”

夢然仰頭喝完碗中的茶水,而後拿了筷子一敲茶碗,笑眯眯道:“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人群頓時一陣失望的哀嚎,但很快便有人帶著頭往茶碗中丟銅板,期待地問:“打賞能加更不?”

說話的人居然是這酒肆的老板!

夢然坦然地收下這堆銅板,彎了彎眼眸:“不能,但是明日不見不散。”

第二日夢然果然又來了這間茶肆。

興許是因為有昨日的聽眾傳播,今天來的人尤為的多,其中還有些自帶了桌椅丫鬟的錦袍富商,而茶肆的老板則早早地布置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小台子,上麵擺著小桌椅和一塊充當醒木的木板,眼巴巴地站在門口等著夢然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七日。

期間不乏有大酒樓的管事來挖人,也不乏好事者想鬨事掀開這位神秘女子的麵紗,然而終究都未得手。

那不知從哪兒來的姑娘就坐在咯吱作響的小竹椅上,悠悠然地講出一段引人入勝的絕妙故事,底下的凡人仰著頭看著她,不再去猜測她的身份來曆,也不去肖想這姑娘是美是醜,隻滿心期待地等待知曉故事的發展。

原本重傷的朱爾崇不知何時也拿了個茶碗聽得入了神。

夢然在第二日便湊齊了給朱爾崇治腿的銀子,在這間小茶肆中講完那個少年尋仙故事後,他的腿傷也好了。

“隻見他將劍一揮,眾人頓覺天地間一股清氣湧入,還未回過神來,那劍修卻已禦劍飛升而去,隻留一縷浮雲在天際了。”

最後一句話畢,台下聽眾皆恍惚,還沉在那故事裡出不來。

而台上的夢然施施然將醒木一放,茶碗推開,衝著各位看客們微微一笑,斂裙起身,待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竟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底下頓時喧然。

原來話本裡是真的!真有仙人存在,這故事真絕了!

而同樣還在回想故事的朱爾崇這會兒正被夢然拎著後頸飛在雲端。

他愣了愣,驚訝開口:“你什麼時候恢複修為的?!”

“三日前。”

朱爾崇納悶了:“這麼久了?那你怎麼今天才走?”

夢然極有耐心地解釋:“因為要有首有尾地講完那個故事,不可太監。”

朱爾崇撓了撓腦袋,現在滿腦子都是對夢然的好奇。

“你怎麼說起書來這麼熟練?你不是從小就在門內長大嗎?哪學的?這故事我從沒聽過,而且那背景還挺像咱們清流劍宗的,該不是你自己編的吧?還有還有,你什麼時候……”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個挺離譜的故事。

夢然小時候沒朋友,同齡的其他劍修都聚在一起去師兄師姐們講些外出曆練的故事,身為紫韻長老首徒的她沒伴兒也沒師兄師姐,隻能從旁人閒聊時聽得隻言片語。

聽故事最痛苦的就是不知起因,也不知結果,偏偏又知曉了些精彩的片段。

小姑娘被那些片段勾得睡不著,但也沒朋友告訴她結局。

久而久之,她就開始自己在腦海裡補結局,補著補著,腦袋裡的故事就越來越多,以至於後麵逐漸出現了一個個獨立的故事。

“後來出去曆練,偶爾也在凡塵中聽聽書,就這樣學了些話術。”夢然淡淡地解釋完。

朱爾崇的眼睛已經瞪直了,他沉默了,直到回了清流劍宗,又躺在床上養了半月的傷後,終於做了決定。

“夢然師姐,我有個發財的妙計,你要聽嗎?”

他預備把夢然構思的故事都寫成完整的話本,拿去各大仙城中賣!

要知道現在修真界不像凡界,這兒沒什麼娛樂項目,大家除了修煉便是修煉,唯一的娛樂項目約莫就是打架比試,日子著實無聊,若是有話本出現打發時間,豈不妙哉。

朱爾崇還興致勃勃地構思:“修真界的話本肯定跟凡界的要不一樣,咱們除了要有圖,還可以在裡麵布上些幻陣,體驗主角視角,豈不美哉?”

夢然聽完,頭一回覺得朱爾崇腦子好使,加上她也是個被貧困包圍的劍修,所以對於這個發財的計劃更沒有拒絕的道理了。

然而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朱爾崇看著隻賣出三兩冊的話本,一時間不知道是心疼拿出去當成本的靈玉,還是心疼賊兮兮兜售了半個月的自己,最後猛地拍掌開始分析起原因。

“首先咱們沒有固定的店鋪售賣,顧客資源不足,第二,你寫的故事都是修仙故事,對於凡人來說是刺激精彩,但是對於咱們修士來說就太過尋常了,能把故事改得刺激些嗎?”

“刺激?”夢然皺起眉,咬著筆頭重複著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那邊的朱爾崇還在激情昂揚地說著“可以把尋常的修真故事改成仙魔故事嘛,比如說全是飛升仙人的世界,把什麼劍修改成仙帝魔尊,再來個神魔戰場,天道轉世什麼的,不是更加刺激了嗎?”

然而夢然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她想的完全是另一個修改路線。

“果然,男女主之間的感情戲太平淡無奇了,不如在裡麵加上些誤會與糾纏,再增加兩個女配?不行,我不想寫眾女爭一夫,我父皇他宮裡那些糟心事太讓人惡心了……對了,主角為何要是少年?若是換成少女,不就能多增加兩位男配了嗎?對了,兩人的身份為何要是同門,不如換成敵對的門派,增加衝突與淒美……”

翌日。

熬了一整夜的夢然將全新的成稿交給了朱爾崇,後者帶著期待的心情翻閱了一下,卻發現壓根沒有自己期待的神魔大戰,轉而變成了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就連主角都從男變成了女!

對男女情愛毫無興趣,隻想發財加修煉的朱爾崇看得直皺眉。

然而夢然死也不肯改第二稿了,寫書人犟起來驢也拉不回,朱爾崇沒辦法,隻得拿了這新的故事去兜售,這次他也沒靈玉再去印刷了,隻能硬著頭皮跟夢然一起手抄了十本,裝冊簡陋,封麵上也隻有一個土到掉渣的名字。

《我與魔尊退婚後,成了仙尊的黑化白月光》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

萬萬沒想到……

就這狗血的故事,竟然一下午就賣完十冊了,先前賠進去的靈玉轉眼間就掙回來了。

因為對於修士來說,先前那些冒險曆練修真是再尋常不過的故事,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再枯燥不過。

但是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那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刺激故事啊!

要知道,修真界中有道侶的不到兩成,絕大多數修士的生活中除了修煉便是修煉,哪有空談情說愛?都還單著呢!這些狗血曲折得有些假的感情故事落到他們眼中簡直不要太刺激,幾乎頓讓人心生向往。

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

就這樣,夢然與朱爾崇開啟了致富道路。

一冊接一冊的話本寫出來,故事一個比一個刺激,修行者不似凡人那樣古板封建,求的便是所欲隨心,大部分人都很開明,紛紛表示小黃本亦有其故事性和藝術性,哪兒就比詩詞歌賦低俗了?

夢仙人這筆名略有了些小名氣,夢然偶爾在宗門內路過,也會聽年輕的劍修們提及這筆名。

至於朱爾崇那邊也進展順利,成功跟萬寶閣達成合作,將話本交予他們負責印刷包裝,再分發到各座修真城中發售。

又到每季度的催稿日,朱爾崇興致勃勃地往夢然院中趕,到了卻發現她這會兒不見人影了。

“夢然?師姐?你哪兒去了?稿子還沒給我呢!”

正找著呢,院中高樹上傳來個倦憊的聲兒:“這兒。”

他抬頭一望,卻見一段裙角蕩下來,循著望上去,夢然正坐在樹上,仰頭盯著正前方的麻雀窩發呆。

“怎麼上去了?趕緊下來啊,你新書寫了多少了?十天後就要交稿了!”

夢然冷靜回答:“一字未動。”

朱爾崇聽傻眼了:“你……你都乾什麼去了?怎麼一字也沒寫呢?”

樹上的人聲音低沉下去:“寫不出來,卡住了。”

朱爾崇見怪不驚,積極出主意:“那就跟以前那樣喝兩杯,你不是常說喝了酒靈感哧哧往外冒嗎?”

正是為了幫助創作,夢然師姐都開始學著自己釀酒了,節約成本。

兩個空酒壇砸下來,樹上的人掩唇打了兩個酒嗝:“我已經喝了兩壇了,還是毫無頭緒。”

她拿微燙的臉貼著樹乾,愁得直揪頭發。

“青梅竹馬寫過了,天降姻緣寫過了,強取豪奪也寫過了,就連劍靈跟主人之間的淒美愛情故事都寫過了,現在還有什麼……”

朱爾崇這下也沒轍了,他平素就是個粗人,就連夢然寫的話本都沒翻過,更彆指望他提出有助創作的意見了。

不過他好歹還是憋出了一個法子:“都說藝術源於生活,那不如你在咱們門內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些靈感?”

“我們宗門都是些拿劍當道侶的,還有什麼……等等,有個人不拿劍當道侶。”

夢然猛地抬起頭。

她突然想起門內的確有一個人沒拿劍當道侶,因為那個人用的是木棍。

“對了……溫師妹!還有……葉掌門!”夢然的眼睛越來越亮,最後直接從樹上一躍而下,帶著醉意直奔第十峰。

興許是寫多了愛情故事,所以夢然對於男女間的微妙氣氛也格外敏感。

雖然溫雲跟葉疏白名義上是師徒,就連第十峰上其他人都覺得這兩人關係清白,然而夢然就覺得他們不對勁。

尤其是那日,葉疏白殺了叛變的太上長老後離去,她無意中看到溫雲和葉疏白在遠離眾人的視線後就牽著手一起走了!

朱爾崇說得對,想取材果然還是要觀察身邊的人才是。

於是,夢然便打著拜訪敘舊的名頭,一大早就上了第十峰。

第十峰上眾人對她的到來並無異樣,畢竟夢然同溫雲關係好,好姐妹相互走動再正常不過。

在這些細節上從不在意的溫雲自然也沒察覺到異樣,她這會兒正愁著呢,昨天半夜剛研究了新的魔法,今天大早上又被葉疏白喊起來練劍,哈欠一個接一個,眼皮子都快黏一起了。

見到夢然的瞬間,溫雲眼睛亮上三分,當即預丟劍迎上去。

然而還未等她動作,不遠處的葉疏白淡淡開口了:“還有一個時辰。”

溫雲動作一頓,回頭同他商量:“能晚點兒補嗎?夢然師姐來找我了。”

葉疏白抬頭看了眼夢然,就在溫雲以為他要應下的時候,這男人竟平靜道:“既然如此,夢然一起來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