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季之後,白天好似特彆的短,但今日好像夜晚又來得格外的迅速,仿佛有人扯了一塊灰色的布帛,蓋在了神都的上空。
幾乎是不多會兒功夫,那白天便一點一點被吞噬。
夜晚來臨了。
不知是不是今日府中男主人被抓走的緣故,整個姚家顯得異常冷清,就連平時開朗的冬葵都像是受到了陰鬱天氣的影響,罕見的顯得有些沉默。
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中,陰森感在無聲的蔓延傳遞著。
今日因天色黑得早,姚守寧總覺得坐立難安,屋裡的燈光在這黑暗之中都顯得有些暗淡,她往窗外看去,一會兒功夫,夜幕漆黑如墨,目光難以穿透,她總覺得其中像是隱藏著一頭欲擇人而噬的怪獸。
主仆兩人都沒有說話,反倒顯得更加靜謐。
在這種極度的安靜中,仿佛有若隱若無的水滴聲在姚守寧的耳畔響起。
她終於坐不住,提議先去柳氏屋中。
冬葵其實是早就已經坐不住了,平時沒覺得屋子冷清,可今日因為姚守寧不發一語,令她感覺時間份外難熬。
一聽姚守寧要去柳氏院裡,她歡快的答應了,連忙去準備燈籠。
兩人鎖了屋門出了庭院,寒意一下包圍上來,冬葵一麵發抖,一麵提醒著:
“今天怎麼這麼冷?好像家裡也特彆黑,小姐,您小心一點兒,彆撞到了東西。”
姚守寧總覺得黑暗之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探自己,她謹慎的走在冬葵後麵,同時轉頭往四周望去。
正如冬葵所說,今晚夜色格外的黑,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半空中纏繞著厚厚的雲霧,將月光牢牢擋住,府裡許多地方沒點燈籠,隻有冬葵手上提著的那盞燈發出微弱的光明。
她目光望去,總覺得四周灰蒙蒙的,好像籠罩了一層若隱似無的霧氣。
“冬葵,你將燈提高一些。”
‘砰砰砰’的心跳聲裡,姚守寧聽到了‘汩汩’的溪流聲,危機仿佛在無形之中逐漸降臨。
不安在這種詭異的氛圍裡被放大,四周靜悄悄的,仿佛隻能聽到她與冬葵二人走路時的衣物摩挲以及腳步落下時的聲響,越是刻意收斂,越顯得清晰刺耳。
就在這時,姚守寧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聲音清甜又脆生生的,仿佛沉悶的氛圍之中注入的一絲新鮮的活力,令得本來感到有些無形壓力的冬葵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連忙大聲的應了一句:
“噯!”
話音一落,她便抬了一下手臂,但這一抬之下,那小燈籠手杆一滑,冬葵‘哎喲’了一聲,險些將燈籠落地。
但她反應極快,動作也靈敏,在燈籠剛一滑落的刹那,另一隻手一撈,便將燈籠接在了手裡。
燈晃了兩下,裡麵的桐油灑出了一些,燈芯閃了數下,幸好並沒有熄。
周圍先是暗了片刻,緊接著又重新恢複光明。
冬葵長呼了口氣,說了一聲:
“好險,可能是我手出汗多了。”
這可能不是汗!
姚守寧剛想到此處,冬葵已經照她先前所說,將燈舉了起來。
隻見燈光之下,四周漂浮著薄薄的水霧氣,幾乎將整個姚家籠罩在內。
“好大的霧!”
冬葵也看到了空氣中漂蕩的水霧,發出驚呼之聲。
霧氣實在太大,幾乎蒙蔽了人的眼睛,難怪放眼望去幾乎像是看不到遠處的情景,先前冬葵還以為今夜黑得格外早的原因。
姚守寧順手摸了一下走廊下的木柱,摸到的卻是滿手濕潤。
附集的水珠被她一抹,迅速彙聚成流,無聲的順著木柱往下流。
她想到夢裡的場景,越發有些不安,催促著冬葵走快一些,決定先去柳氏屋中,吃了晚飯之後今晚去姚婉寧房裡。
冬葵自己也有些害怕,不知為何,今晚霧大,周圍靜悄悄的,她有一種毛毛的感覺,此時不用姚守寧一催,她就已經加快了腳步。
好在周圍雖黑也靜,但接下來的路兩人走得也十分順暢,並沒有出什麼事。
主仆二人來到柳氏屋中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柳氏房門口點著的燈籠,霧氣好像止步於此,燈光驅散黑暗,將四周照亮了些。
兩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剛到屋門口,便見到了守在大堂門前的逢春。
“二小姐來啦。”
她招呼了一句,冬葵忙著熄燈籠,逢春上前替姚守寧脫鬥蓬,一靠近後,不由怔了一怔,有些納悶:
“外麵是下雨了嗎?”
“什麼下雨?”
姚守寧有些迷糊,問了一聲,逢春就連忙轉身去取架上的帕子:
“二小姐的頭發都濕了。”
她說到這裡,姚守寧伸手一摸自己頭發,果然摸了滿手的濕濡。
發梢上的水珠仿佛滿載枝頭的碩果,一抹之下順著她掌心‘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冷得蝕骨錐心。
逢春遞了帕子過來,姚守寧擦了擦頭臉,頭發便像是剛洗過一般,緊貼在一起。
‘嘩啦啦——’
夢裡的水流聲響又在她耳旁響了起來,姚守寧已經可以分辨出什麼是幻覺,什麼是現實。
她擠出笑意,忍下心中的不安,極力忽視水流聲的影響,回答逢春道:
“今夜霧很大。”
“非常大!”
一旁冬葵聽到此處,也接了一句嘴:
“我們過來時,險些連路都看不清了。”
見她二人這樣說,逢春也覺得有些詫異,探頭出去看,末了有些吃驚:
“我是看到先前有些霧,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大。”
幾人說了些閒話,冬葵也接了逢春再遞來的手帕擦臉和手,屋後便見曹嬤嬤打了簾子露臉出來,招手示意眾人快些進去。
屋中燒了碳,倒驅散了滿室寒意。
令姚守寧有些驚訝的,除了姚若筠也在柳氏房中之外,姚婉寧竟然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