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姚守寧心中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但陳太微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消去了。
以外祖父的力量,尚且製止不了他,還需要靠借皇帝之名去遏製——姚守寧心中越發渴望想要找到辯機一族的前輩,獲得傳承了。
“算了。”
正在眾人皆沉默的時候,一直話都不多的姚翝突然出聲:
“先不說這些了。”
他看了一眼周圍,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顯然被先前的事嚇到了。
從今夜鎮魔司的人上門,再到姚守寧回來,陳太微現身,接連發生的許多事,令得眾人心神俱疲。
“大家各自回屋,有話明天再說。”
姚翝心生隱憂。
柳並舟說明日要前往內城的皇宮門前,找神啟帝告陳太微一狀。
可是這樣的人物,皇帝又能製得住他麼?
細想神啟帝登基以來的種種,再想想今年以來發生的許多事——大雨起,白陵江決堤,神都受了兩次災,已經出現不少流民了。
神啟帝沉迷問道修仙,不理民間疾苦。
這樣一個皇帝,他能約束得了這個曾被他一手捧起來的‘國師’嗎?
“如果皇帝無法卸下,那麼這天下……”姚翝想到此處,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對,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柳並舟似是知道女婿心中的擔憂,也讚同的點頭:
“今日已經不早了,有些事情,急也急不來的,總得慢慢想辦法去渡過。”
他說到這裡,眼裡帶著焦急之色,看了姚守寧一眼,道:
“守寧兒與婉寧先回去,慶春也早些歇息了。”
眾人雖說根本睡不著,但聽長輩這樣吩咐,卻仍都各自點了點頭。
大家心事重重的離開,姚若筠也與柳並舟離開了正屋。
出來的時候,柳並舟望著姚守寧離去的方向怔呆了片刻。
妖族已經出現,陳太微也逐漸忍耐不住,自己也按照當年張饒之的吩咐,將玉佩順利的送入進姚若筠的體內。
一切都是按照‘應天書局’上曾預言過的那些事一樣在走,隻希望一切順利,堅持到那孩子回到過去,接受傳承的時候。
柳並舟雖說知道隻要自己不亂說話、行事,大致發生的事件便不會出現變故,可事關家人及天下大勢,他仍難免擔憂。
“外祖父?”
姚若筠走了兩步,似是意識到柳並舟沒有跟上來,他回頭去看,就見這位長輩獨立站在那裡,目光眺望遠處,似是已經怔神片刻。
他這一喊,柳並舟隨即醒過了神來。
“您在看什麼?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沒有。”柳並舟搖了搖頭。
……
姚守寧與姐姐兩人回了房間,冬葵還在屋子裡,急得滿屋打轉,見到眾人回來,不由滿臉歡喜:
“大小姐、小姐回來了!”
她今晚受驚可不輕。
鎮魔司的人突然半夜上門,將姚家都驚醒了。
醒來之後發現自家小姐夜半三更不在家裡,便都想到上回的事了。
柳氏相召時,幾人商議之後,姚婉寧讓她留在屋裡等著,若姚守寧偷偷回來,就讓她先跟妹妹通個氣。
哪知姚守寧今日打定主意攤牌,冬葵便一直留守在房間裡,許多事情還不大清楚。
“嗯。”
姚婉寧還心有餘悸,點了點頭。
清元、白玉二人為她脫去了外頭的厚鬥蓬,她有些話想要跟姚守寧說,但不知是不是隱瞞的秘密太過重大,她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了。
“姐姐最近要小心。”
姚守寧接過冬葵擰來的熱帕子擦臉和手,一麵將今夜去了代王地宮所見所聞說給姚婉寧聽,末了才道:
“我跟世子準備過兩天先探大慶朝立國三十年後左右的皇陵,等到找到‘河神’的真實身份,姐姐的問題就好解決了。”
姚婉寧含笑點了點頭,卻好似並不為自己將來如何擔憂。
上次姚守寧提到過,她這一年必能活下去,隻要能活得過這一年,多的事她也不敢再強求。
“我猜測,有‘河神’在,他們反倒暫時不會對你動手。”
姚守寧連提了兩次‘河神’,但站在姚婉寧身後的那道陰影卻一直都沒有動。
以她直覺,她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被窺探。
也就是說,‘河神’因為某些事,並沒有真正留在姚婉寧身側。
“你……”她原本想問姚婉寧近來有沒有覺得好些,但看姚婉寧眉頭輕籠,眼中帶著若隱似無的薄愁,那話在嘴裡打了個轉,便又咽下去了。
算了。姐姐如今受妖邪烙印所苦,又何必還要拿這些事去讓她心煩呢?
“早點睡吧。”
她洗了臉和手,突然心中生出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明日我早點起來,再去將軍府,問問世子能不能查到‘他’的一些底細。”
姚婉寧點了點頭。
第二日不需要姚守寧出門,一大早長公主便來到了姚家之中。
與上回來時低調行事不同,此次她前來,有一隊黑甲開路,她還未至,凶悍的黑甲已經先將姚家門前圍繞的儒生學子驅趕離開了。
住這一條街的人聽到響動,各自偷偷打開門縫往外觀看。
隻見沿街兩側各有身穿黑甲的軍士鎮守,長公主騎了大馬,一路疾馳而入,直到接近姚家大門,才勒住韁繩停了腳步。
姚家人早就已經得知消息,全數守在了大門口。
因昨夜家中發生了變故,所以姚翝也留在了家中,此時仍未回衙門。
長公主翻身下馬,陸執及杜、史兩位嬤嬤跟在了她身後。
“聽說昨夜鎮魔司的那幫人上門鬨事了?”
朱姮蕊身穿一身戎裝,身後披黑色披風。
她身材高大健壯,走起路來時那披風迎風而揚,看上去格外英武。
說話的時候,她將手中的馬鞭往杜嬤嬤身上一扔,見到柳並舟時,便直言問了一聲。
柳並舟隻是微微一笑。
鎮魔司的人雖說令一般官員、百姓聞風喪膽,但還到不了令他煩憂的地步。
“這幫狗東西!”她低罵了一聲,看向柳並舟:
“今日我帶了一隊黑甲過來,就留在姚家之中。”
她雙目含威,說話時眼中煞氣十足:
“我倒要看看,誰敢欺我張氏師門!”
朱姮蕊此次前來鬨了如此大動靜,顯然是因為昨夜聽到了鎮魔司的舉動,特意替姚家撐腰的。
她說了要留黑甲還不算,更是大聲道:
“若鎮魔司再敢上門騷擾滋事,我的黑甲便能將其直接抓捕,一個不留!”
她語氣霸道,遠處被驅趕走的儒生、學子,及附近的一些左鄰右舍都聽得清楚。
“好。”
柳並舟也不跟她推辭,點了點頭。
如今姚家正值多事之秋,內有‘河神’之禍未解,外有鎮魔司虎視眈眈,同時陳太微陰魂不散,如果能多一隊人馬保護,姚家人自然更是安全得多。
雖說柳氏心中覺得長公主的這份人情太重,但她也知道好歹,隻能心中默默將這恩情記住,卻並沒有不知變通的回絕。
長公主見此情景才露出滿意之色,隨眾人一並進了屋中。
“其實鎮魔司的事倒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