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卜一出來,就竄上了房梁,橫鋪在房梁上十分愜意的樣子。
見林子兮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和黑氣相交甚好的樣子,縣令摸了摸鼻子,笑歎道:“這些年,難為夢兄了,被拘在我身邊這麼久,為我照顧兒女……”
那團黑氣聞言“哼”了一聲,倒是沒開口。
林子兮愣愣地看著黑氣,似乎還能看到那黑氣在……翹著二郎腿?“這是……?”
縣令並不答,隻是摸著林子兮的頭發,言語有些酸澀,“這些年,苦了你們了……爹爹沉溺夢境,不願醒來,夢兄見我執迷不悟,答應順著我的意為我造夢,還辛苦地照顧你們。若不是那日你忽然闖入夢裡,爹可能還會渾渾噩噩下去……”
“喂喂喂!我也沒短他們吃喝好吧?苦什麼了?”那夢魔不爽地嘟囔著,“老子辛辛苦苦地養他們,結果還被惦記上了。不就貪財了一點嘛……老子也是為他們好啊,對於那些人來說,非要討公道的話可彆給先報複了。公道值什麼?能給那些人家換幾斤米麼?還是錢財更重要的嘛,死了也不白死啊……呃……” 隨後聲音愈發弱了。
林子兮恍然明白了什麼,想到第一次的夢裡爹開心的樣子,悶悶地抱住縣令的胳膊,“爹……對不起……我……”
“小丫頭還委屈上了?”縣令淺笑地拍著她的頭,“爹什麼時候怪過你?況且,你不是和彆人說過了,爹隻是被蠱惑了嘛?不過,偶爾清醒時看到夢兄處理事情的樣子,爹爹自愧不如。水至清則無魚,或許,爹爹真的不適合官場吧。”
林子兮啞然,她還以為自己做得夠隱秘了,卻忘了她爹也可以去審問犯人……哦,不對,他身邊還有這隻夢魔大人在……
況且,這個人是她這具身體的爹。她爹與她的關係那樣好,彆人可以指責,她卻是不行,她有何資格?林子兮心下有些悶,可是如今已成定局,這件事情被揭露,是時也命也,已然注定。
宋清風告訴了她一些陳年舊事和自己想要揭露“自己”近幾年的錯事,做回宋清風的決定,“不必要難過,為父是想你娘了,也為了,了結這段因果。”
雖然如此,林子兮還是心下難安,忍不住和她爹說了許多,關乎因果,關乎未來,關乎來世……來安慰他。
縣令默了許久才說:“……那時候,你娘剛走,爹根基未穩,鄉紳勢大,後來去問陳員外,隻想讓那個孩子來你娘靈前燒一柱香,可他卻拒不承認……我……心寒……”
夢魔聽到這個似乎有些不開心,默默地順著牆壁飄走了。林子兮抬眼看了一下,沒說什麼。
“那時候太過氣憤,對你娘愈發愧疚。想著要是那時候多陪在你娘身邊就好了,想著那時候她來邀請的時候不要沉迷公事一起出門了就好了,千悔萬不該……”
“而後,懦弱地沉夢十年……”
最後,她爹幽幽一歎, “翠娘啊……你說如果能再見到你娘,爹會不會被她嫌棄呢?”
……
……
林子兮跪在宋清風的靈柩麵前,添了幾張紙,想著夢裡那一家子的幸福,有些難受,輕聲道:“她不會嫌棄你的……她肯定會特彆心疼地拉著你,說‘老爺辛苦了’,可能她還會抱抱你,為你整理整理衣冠……畢竟……娘她那麼溫柔,是吧,爹?”
……
“哼!”林子兮正難過著,旁邊傳來一道冷哼聲,傷心的心情微頓。
此時是在停靈第一天,林子兮在宋清風麵前跪了許久,到底擔心圓圓受不住,就讓他先去休息一會兒。
瞥了一眼上方角落裡憋屈的黑氣,她撇了撇嘴,揮手讓其他人下去了。夢魔見彆人都離開了,化作傅元寶的樣子,蹲在林子兮旁邊,“差不多得了,你爹這是解脫,你乾嘛還讓自己受累?”
林子兮就盯著夢魔看。
夢魔瞬間得意地說:“哎呀,是不是很帥?這小子的品味差不多能趕上我了!”
見林子兮轉過頭不說話,夢魔戳了戳她,“喂!好歹我也當過你老子一段時間的呀,你能不能尊敬我一點?”
林子兮被晃了一下眼,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捏住這個“傅元寶”的臉往外拉了拉,“你確定要我對著這張臉喊爹?”
看林子兮黑著臉的樣子,夢魔撇了撇嘴,又換成上官浩淇的嚴肅臉蹲在另一邊畫圈圈去了,林子兮不忍直視地撇過頭,繼續燒紙。
過一會兒他又沒事找事地湊過來,彆扭地說:“你和老宋有這一番緣分,他來世會得償心願,和你娘好好兒的。那個……圓圓還需要人照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