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六尚(雙更合一)(2 / 2)

問鼎宮闕 荔簫 12076 字 6個月前

皇帝明麵上下的旨分明是讓莊妃窈妃一同料理此事,莊妃說來還資曆更深,她們卻偏就能想明白夏雲姒說話更管用。

夏雲姒輕哂:“自然不傻,一個個都是老資曆了,擱到《聊齋》裡那也都是道行不淺的老妖。”

說罷向鶯時點點頭:“先去慶玉宮請莊妃姐姐再請她們進來,我懶得獨自應付她們。”

含玉便知趣地告了退,鶯時福身應諾,這就差了宦官,匆匆往慶玉宮趕。

至於那六位女官就姑且讓她們在廊下候著。夏雲姒平日待她們都客氣,但現下不是尋常時候,不客氣一些,倒能讓她們更明白自己的命數如今拿捏在誰手裡。

過了約有小兩刻,莊妃才終於進了殿,見夏雲姒倚在貴妃榻上,邊走過去邊笑:“嗬,我們窈妃娘娘好大的陣仗。六尚女官一齊在外頭畢恭畢敬地候著,這情景我可隻在皇後娘娘那兒見過呢。”

夏雲姒正斜倚貴妃榻上,從琉璃盤子裡揀烤得噴香的花生仁吃著,見她來了,閒閒地拍拍榻邊:“少打趣我,快坐。”

說著一睇鶯時:“請進來吧,按往常的例,挑最好的茶上給她們。”

莊妃坐到貴妃榻邊,看看她這千嬌百媚的婀娜模樣:“不起來見麼?”

她又吃了顆花生,口吻懨懨:“天兒還熱著,懶得動呢,就這麼著吧。”

莊妃嗤笑,不多勸她,自己也一派輕鬆地隻這樣坐在羅漢床邊。這般情景瞧著全不似要議正事,惹得六尚女官進來時都愣了一愣,才上前見禮:“莊妃娘娘萬福、窈妃娘娘萬福。”

原是莊妃這資曆深的命免禮就行了,然莊妃樂得讓夏雲姒開口,噙著笑一睃她,夏雲姒輕輕一嘖:“免了吧,什麼事。”

六位宮中身份最貴重的女官一齊起身,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立著,卻仍能感覺視線在她們之間傳了兩番來回。

而後官階略高旁人半品的尚宮上前了半步:“奴婢們聽聞兩位娘娘奉旨辦差,要撤換宮人,便將當下的名冊理了出來,以備兩位娘娘過目。”

“哦。”夏雲姒眉目間漫開笑意,瞧了眼她們背後的宮女捧來的一本本名冊,淡聲說,“放著吧。小祿子,帶人收去側殿去。”

小祿子會意,即刻領著那幾位宮女去了側殿,六尚女官在得了明確的吩咐後才終於敢落座,卻是又遲疑了一陣,才算真正說起了來意。

這回是尚儀女官先開的口,很有硬著頭皮的難色:“兩位娘娘。先前這宮裡頭……不太平,奴婢們領著六尚局,自知難辭其咎,不敢求娘娘們體諒,隻求……隻求兩位娘娘高抬貴手,給奴婢們留一份可以過活的差事。”

夏雲姒微露訝色。

她倒真沒想到,六尚局的女官還能低聲下氣到這個地步,也真稱得上是能屈能伸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樣的大動乾戈,原也是位份越高的越不安生。

底下的宮人大多隻是換個地方辦差,連俸祿都未必有什麼大的變化。但她們六個掌著六尚局,要將事情辦妥總難免有得罪人的時候,這回一旦落到了那些人手裡,恐怕連命都要沒了。

隻是她們不知,窈妃與莊妃其實已然合計過,還真沒打算動她們六尚女官。

先前的種種,論起責任她們是“難辭其咎”,但她們最多是治下不嚴,說與那些陰謀陽謀有直接的關係應是不至於的。

——底下人為了權與財會豁出命去爭,但她們已然身居高位,並不需那樣,左右逢源才能讓她們長長久久地在這位子上坐下去。

如此這般,這幾個接著在這位子上也沒什麼不好,尤其是經此一道,她們不免將宮中的盤根錯節看得更清,日後更不敢輕易幫哪一個,那坐在這位子上就再合適不過了。

反是換一個人上來險數更大。六尚女官可不是隨便推誰上去都行的,宮中夠資曆的也就寥寥數人,非得從中選來不可。

若順妃借著這機會先買通一個再想法子讓她們放上去,豈不更險?

夏雲姒淺打了個哈欠,曼聲而道:“尚儀這是什麼話。六位在這位子上年頭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宮與莊妃姐姐也不敢輕動了各位呢。”

“……娘娘言重了。”尚儀麵色一變,不住欠身,“奴婢們但憑娘娘吩咐。”

她又說:“其實我們也不願這樣費事,但你們瞧見了,先是皇長子、又是順妃姐姐,這樣的事出多了,宮裡誰都不安穩,是不是?”

尚儀連忙稱是,應得一點都不敢耽擱。

夏雲姒抿笑:“所以啊……這位子本宮可以暫且給你們留著,但有的事還得你們自己想明白。否則留得了你們一時,也總保不住你們一世。”

語中一頓,她的眼風清淩淩地劃過她們每一個人:“宮中差事多,各位顧此失彼在所難免,但差事總有輕重之分,本宮希望經此一道,六尚局都能清楚哪些差事更為要緊。若一個個心裡都還是一筆糊塗賬,日後本宮忍不得了,就總不免有翻臉不認人的時候,到時各位可不要怪本宮。”

六人都不禁後脊一繃,短暫地滯了一下,恭謹應是。

夏雲姒對她們的態度很是滿意,留她們喝了會兒茶,問了問六尚局當下的情況,又思量著從她們的冊子上圈了些人名——有的是要留下的、有的是要遣出去的,都是順著她們的意思圈來,算是先禮後兵賣她們個麵子。

臨近用晚膳的時候六人才告了退,鶯時親自送她們出去,從延芳殿一直送到永信宮的宮門口,一直客客氣氣。

但六人比她更可氣,到了宮門口,年紀最長的尚宮就掏了銀子出來:“辛苦姑娘了。”

鶯時急往後一退,束手而立,碰也不碰那銀子一下,但臉上也仍笑著:“分內之事罷了,姑姑不必如此客氣。娘娘跟前還有差事,奴婢先回去了。”

說罷一福,就不再言,卻也沒急著走,低垂著眼簾一副恭請她們先行離開的模樣。

六位女官隻得走了。從永信宮到六尚局的路並不短,夕陽壓得天色低沉,六人一路上都在這片低沉裡止不住的掂量。

窈妃的話說得敞亮、聽著公正,但都在宮中沉浮了這麼久,誰都知道她話裡是什麼意思。

差事總有輕重之分。

日後永信宮的輕重,她們得掂量清楚。

皇上能將這樣的大事交給窈妃一次,日後就免不了有第二次第三次。

就算沒有,若她們中的哪個得罪了窈妃,窈妃想跟她們計較,她們也決計落不著好。

唉……又變天了。

幾位女官也是心中疲乏。

宮中的天總是說變就變,再怎麼豎著耳朵、提著心神,也難以麵麵俱到。

一眨眼的工夫,天就徹底冷了。

滿宮都從秋裝換了冬裝。待得一場大雪在朱紅宮牆間鋪滿,冬意變得愈發濃鬱。

也是在這冬日臨近間,宮裡的第一波宮人被遣了出去。共是兩成的宮女、兩成的宦官,宮女賜銀返鄉,來年再填補空缺,宦官則是與行宮的人馬調換。

雖隻是兩成,宮中也仍不免短暫地亂了一陣,出了幾件不大不小的錯處,也有兩件讓皇帝知道了。

夏雲姒在他來時主動告了罪,他剛走到羅漢床邊坐下,她就離席起身,規規矩矩地深福下去。

“怎麼了?”賀玄時便忙將剛端起的茶盞擱下,伸手扶她。

夏雲姒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道是自己辦事不周全,他笑道:“行了,多大點事。怎麼說也少了兩成宮女,出點錯難免的,你辦得不錯了。”

在與她的相處間,他愈發輕鬆自如。

她抿著含歉的笑站起身,眉心仍微微蹙著:“臣妾聽說德太妃素來喜歡的一柄玉如意,也叫新來的宮女不小心給摔了。”

皇帝一歎:“是有這事,但也怪不得你,是底下人不會辦事,怎麼好讓剛調進來的近前侍奉。”

可這哪裡隻會是底下人“不會辦事”。

夏雲姒靜靜垂著首:“臣妾隻怕……是有人等著看她們犯些大錯,好就此成了臣妾的錯處。”

皇帝目光微微一滯,抬眸看她:“何出此言?”

她搖搖頭:“也沒什麼,或許隻是臣妾多心。”

他又問她:“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她還是搖頭:“沒聽說什麼。”

確是沒聽說什麼,她隻是想借此給他提個醒。

畢竟這是個大差事,是他的對她的信重。而她若辦不好,於對方而言就是最好的事。

她得提前讓他知道或許有人會找她的麻煩,待得來日若真出了事,他才不會跟著旁人一起怪她。

她絕不能讓他這會兒怪她。

來年又要大選了,在新人進來之前,六宮照例要封一封。

她還指著辦好這差事給自己謀個高位呢,至少不能比順妃低了,若能壓過一點那就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隨機送50個紅包,麼麼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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