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魚羹(夜裡還有一更)(1 / 2)

問鼎宮闕 荔簫 7362 字 6個月前

永信宮聽風閣。

林氏靠在軟枕上, 手裡懨懨地捧著安胎藥,苦味隨著熱氣氤氳出來,讓人聞著心煩。

她半晌都沒動一口,身邊的掌事宮女再進來時看一看她,便勸說:“娘子快喝了吧,彆放涼了。”

林氏隻嗯了聲, 掌事宮女略作斟酌, 又說:“娘子這幾日情緒愈發不高, 明天奴婢陪娘子出去走走?現下天慢慢暖了, 萬物複蘇,禦花園裡的迎春花已開了不少呢。”

卻聞林氏隻是歎了口氣,聽來極儘疲乏倦怠, 搖了搖頭:“不了,免得我有什麼閃失, 又拖累你們。”

她累了。

前些日子她“動胎氣”的時候不少,身邊的宮人沒少挨罰。雖則皇上念著她的身孕不曾罰得多重, 但板子實實在在打下來總還是疼的,扣去的俸祿也是真影響他們過活的。

可他們待她都還不錯——雖然其中許多人不過是指著她生下孩子後隨著她飛黃騰達,也確實還是待她不錯。

她不想再這麼耗下去了。

更要緊的是, 連宸妃待她也不錯。

她為這事憂心忡忡, 身邊的宮人都不知為什麼。近前侍奉的宮女勸她、讓她不必多心, 說宸妃娘娘一貫待誰都好,道出的例子是“連出身低微的玉美人在宸妃身邊也沒受過委屈”。

可她心裡偏偏清楚,她與玉美人哪裡一樣呢?玉美人與宸妃有一路走過來的情分, 先前不知幫過宸妃多少忙,她可比不來。

再者,她也不僅僅是“多心”,更不是什麼孕中多思的疑神疑鬼。她心裡有更重的事,已讓她步履維艱不知多少時日。

掌事宮女見她一副提不起勁兒的模樣,便暫且不再多提出去走動的事,轉而又笑說:“昨兒個上元節,有不少賀禮送來,要不您看看禮單解解悶兒?”

掌事宮女這是摸清了她的“喜好”。

林氏似乎是個喜歡金銀珠寶的人,倒沒體現在日常穿戴上,但每每逢年過節之時後宮禮尚往來,她總能拿著禮單饒有興味地看上許久。有時看下來也不知她是看到什麼喜歡的東西了,她會含著笑舒出一口氣,接著連心情都能好上幾分。

身邊的人慢慢就學會了拿這個哄她高興,她每每也都順水推舟地應了——因為那些禮單,她總要看的。

於是禮單不一刻就呈了進來,林氏閒閒地翻著,從心驚肉跳到心如止水。卻在還餘兩行就看完時,視線滯住了。

她看到了。

宮中一位並不相熟的嬪妃送了一件禮,禮單上寫的是“金嵌珊瑚寶石石榴杯”。

她已忐忑不安地等了這件東西許久,現下它出現了,她卻慌了。

她多希望來得早點,在她先前哪次動胎氣之後出現就好了。那時她會心甘情願地好好將它用上,將從前的一切都翻篇。

可偏偏是現在,直到現在才出現。

怪她太傻,怪她自以為能糊弄過德妃。

饒是她從一開始就在險中求勝,動了那樣的念頭也實在是險得過了頭。德妃若那麼好糊弄過去,也不會位居這樣的高位了。

可現在……

林氏盯著那幾個字,眼中幾乎要沁出血來。

她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不照辦,德妃不僅不會放過她,連她全家都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可宮中剛平息的事情旁人或許不明就裡,她卻清楚——德妃與宸妃鬥法,鬥輸了。

那她若照辦了,德妃放過了她,宸妃呢?

現下德妃失了勢,怕是護不住她了。

林氏心中的矛盾百轉千回。於私心、於公義,這件事都違心。

可是由不得她。

“榴花。”林氏闔上眼,隨口喚了個宮女,將禮單遞過去:“把馮才人送的那隻石榴杯尋出來,一會兒上宵夜時用上吧。”

榴花應聲道了句諾,林氏悵然又一喟,端起已放了良久的安胎藥,一飲而儘。

這夜皇帝翻的是蘇氏的牌子。這屆新宮嬪裡沒有很出挑的,蘇氏到底還是比旁人更勝一籌。

夏雲姒便早早地睡了。即便知道蘇氏是德妃的人,她也不可能攔著蘇氏不讓她侍寢,更不值當為此傷神。

這幾年,她其實都是在皇帝不在時睡得更好一些。他躺在身邊,她總是下意識裡要繃著一根心弦,總睡不沉。

這日她卻沒能睡好。臨近醜時,鶯時進了屋,立在她床邊急喚了數聲,將她喚了起來。

夏雲姒皺著眉看她,鶯時稟道:“娘娘,林經娥那邊……不大好?”

林氏自有孕起惹出的風浪未免太多了,夏雲姒不免露出不耐:“又怎麼了?”

她口吻生硬,鶯時低了低眼:“說是受了驚嚇。奴婢問了原因,差來的人說是……死了隻貓。”

死了隻貓?

這倒奇了。

夏雲姒撐坐起身,輕打了個哈欠:“先傳太醫過去。備上步輦,本宮過去看看。”

是以延芳殿中頃刻間燈火通明,宮女們魚貫而入,秩序井然地侍奉她盥洗更衣。

前前後後過了不過一刻工夫,夏雲姒便出了門。

聽風閣離延芳殿也沒多遠,沒走多遠就瞧見了院門,可見院中亦是燈火通明的,隻是宮人們大多慌得很,不似延芳殿中那般井井有條。

再近一點,宮人們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再舉目一瞧,不約而同地向院門外迎來,行禮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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