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一把奪回通訊儀,沒好氣地說:“滾滾滾。”
氣死個蟲了。
——————
一整個白天,什麼也沒聽進去。
時不時就走神。
陸昔的腦海裡總是想著那隻雌蟲的脖頸,白得發光,還有格外細窄的腰線,他心裡隱隱有種奇怪的焦躁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想著這些。
陸昔莫得辦法,他還不想掛科,隻好晚上提著望遠鏡上樓頂。
冬天冷得要死,他披著一身毛毯,縮在望遠鏡前,眯著眼睛看星空。
從肉眼看來,三千年前的星空,和三千年後的差彆其實並不是很大。
站在漫天的星光下,陸昔連思緒都放鬆了。
他放任自己的大腦,在記憶碎片中漫遊。
從前在哪裡碰到過的呢?那樣瘦削的體型,隱藏在寬大的外套之下……他低垂著腦袋,無力地靠在自己身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上麵滲著汗。
防毒麵具緊緊扣在腦後,淩亂的棕色假發看起來毛茸茸的。
陸昔的手在扣子上輕輕撥弄了一下,隻聽得“哢噠”一聲,金屬的扣子應聲而開,防毒麵具掉在了地上。
雌蟲緩緩抬起頭,逐漸露出了全貌。
飛揚入鬢的眉毛,一雙青藍色的眼眸如同雪山上的澄澈天空,挺直的鼻梁下是如花瓣般的雙唇。
雌蟲微側著頭,棕色的假發掉下來,露出一頭月光般的銀發。
他臉頰暈紅,波光瀲灩的雙眼始終不敢和自己對視,隻是微微分開一雙修長的腿,輕聲道:
“看……看夠了沒有……”
……
陸昔捂住臉,全身都散發著生無可戀的哀怨氣息。
原來他一直,一直都還沉浸在那個夢裡啊!
他甚至把夏白淵的臉放在了那隻雌蟲的身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救命啊!
真的是沒救了啊QAQ。
他還在生無可戀自怨自艾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陸昔?”
說到就到。
陸昔背脊僵硬,夏白淵走到他身邊,看著望遠鏡道:“你在看星星?”
陸昔點點頭,淩亂的頭發在夜風中搖晃。
入夜後氣溫更低,夏白淵隻在製服外麵披了一件薄薄的風衣,脖子上的圍巾堆到下巴處,這讓他的聲音有些悶。
夏白淵打了個寒噤。
陸昔:“你怎麼就這麼上來了。”
夏白淵抓著圍巾縮了縮脖子,甕聲甕氣:“我以為我可以。”
陸昔:“……”
曆史書上寫您寒冬臘月穿著薄外套依舊神采奕奕——讓無數蟲族硬梗著脖子也要風度不要溫度,原來是這麼回事。
誤導性實在是太強了!
陸昔在心裡比比叨叨,行動上倒是毫不含糊。
他解開披在身上的薄毯子,想要披在夏白淵的身上,但他剛張開手,一個帶著寒意的身軀就鑽進了毛毯。
陸昔:“……”
夏白淵看了定格住的陸昔一眼,伸手抓住陸昔的手腕扣了回來。
兩人縮在毛毯裡一起瑟瑟發抖。
陸昔是真凍得,他一隻雄蟲,完完全全就是一隻弱雞,這天氣他帶個隨身暖爐都覺得冷,牙關哆哆嗦嗦。更彆說現在毛毯裡還有一隻新鮮出爐的冰凍雌蟲。
再加上他心裡屬實有鬼,彆彆扭扭地不敢靠近夏白淵,中間有了空隙,冷風就一個勁地往裡麵鑽。
夏白淵身上的淡淡香味環繞著他,陸昔凍得要死,卻不太想離開。
望遠鏡裡的星星飛來飛去,就像是他雄父給他雌父做的星星糖,讓陸昔無端覺得很好吃的滋味。
好吧,他是來學習的,所以他沒有下去的理由,但夏白淵是來做什麼的呢?
凍夠了就會回去的吧。
麻煩你麻溜地給我從毯子裡滾出去,謝謝。
夏白淵:“你有沒有覺得漏風?”
陸昔麵無表情地盯著望遠鏡,道:“你彆說話,我現在感覺我整個人都是漏的,你的話從我左耳穿過去,從右耳漏出來。”
“……”
夜風又呼呼地刮了一會兒。
然後陸昔感到毯子的另一邊慢慢地靠過來一個身軀,輕輕挨在他的肩膀處。
僅僅是貼著而已,但那一小側的皮膚卻像是被沸水燙了一般,存在感變得格外強烈。
連帶著整個身軀都暖起來了。
“現在沒有風了吧?”
陸昔慢吞吞地點頭:“確實。”
所以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夏白淵的圍巾也蹭在陸昔耳後的一小塊皮膚上,有點紮。
陸昔歪了歪頭:“你這圍巾戴著不紮脖子嗎?”
“可它是白送的。”夏白淵的聲音冷靜又理智:“白送的為什麼要強求那麼多。”
那確實很有道理,陸昔無法反駁。
夏白淵抬起頭,璀璨的星空仿佛近在咫尺。
“那是新啟星。”
夏白淵知道新啟星,他雖然門門理論課都是低空飛過,但基礎的東西還是懂的,他轉過頭:“怎麼了?”
黑發紅眸的蟲族不再看著望遠鏡,星光灑在他的臉上,倒映在他鮮紅的眼眸裡。
“它離這裡正好是三千三百七十五光年。”
夏白淵皺起眉頭:“正好?”
陸昔的嘴角微微揚起。
正正好。
他們在此時此刻注視著的星星,它的光芒會穿越茫茫宇宙。在三千三百三十五年後來到這裡。
夏白淵投以星空的目光,複又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在他那些……不太好的歲月裡,一直照耀著他。
————
順便一提,兩人最後都發燒了。
醫務室裡,老於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們:“大半夜不睡覺跑去看星星?挺有情調啊。”
“……”
“……”
“撩雄蟲是半天放不出一個屁,和兄弟調情倒是一套一套的。”
“……”
“……”
老於把體溫計遞給他們:“夾穩三分鐘,看看幾度了?”
陸昔解開領口,乖乖地夾好。
老於看著無動於衷的夏白淵就頭疼:“您老行行好,測個體溫你這嘴兒撅到天上去,你要乾啥啊你。”
夏白淵麵無表情地看著老於,當著兩人的麵把體溫計夾在了腋下。
——但隔著衣服。
老於暴躁地一推抽屜:“還能不能好了,還能不能好了!!”
陸昔困惑地看著夏白淵:“放外麵測不準吧?”
夏白淵哼了一聲:“太冰了。”
老於究極嘲諷臉:“哦當時在樓頂上時怎麼不覺得冰呢?我看你挺抗凍啊?”
夏白淵斜著眼,看了他幾秒,然後躺在椅子上轉了個身,背對著他們解開衣領。衣料摩擦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老於:“……”
嘶……
你居然是這麼矯情的蟲嗎?
想了想,老於終究還是沒說話,他看到夏白淵就頭疼,現在不是很想跟他交流除了病情以外的事。
三分鐘後,他看著陸昔的體溫計,倒抽了一口氣:“三十九度。”
陸昔遲疑地“哦”了一聲:“我感覺還挺好的,輕飄飄的挺舒服。”
老於無慈悲地看著他:“那你聽到蟲神召喚你的聲音了嗎?”
陸昔尬笑了一聲。
他真覺得挺好玩的。
夏白淵比陸昔好些,原本他也不會生病,但他之前就一直在虧空身體,這才著涼了。
“這段時間不能劇烈運動,”老於低著頭寫醫囑:“你這段時間消耗很大吧?找我要了好幾次繃帶和藥,乾嘛去了你?”
夏白淵含糊地說:“去和彆人切磋去了,你知道的,狄宴總是來找我麻煩。”
老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至少休息一個星期,小心猝死——你,你是他的室友,你看著點。”
陸昔的心臟抖了抖,連忙附和道:“當然會的。”
夏白淵轉過頭,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什麼也沒說。
手指卻地摳了摳掌心。
他——
他必須得去。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雌父的命,他的病情不能再加重了。
他側躺在椅子上,看見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臉。
焦躁、不安、陰沉。
另一張椅子上,黑發蟲族呆呆地看著自己,他或許以為自己背對著所以看不見,眼底是滿滿的擔憂。
剛認識陸昔的人,或許會被他冷淡的外表所欺騙,以為他不好接近。
但熟悉了才會發現,陸昔隻是從來不把心意表露出來而已。
隻有在醉酒的時候,或者這樣不經意的巧合中,才能發現他泄露出的柔軟。
他著實是一隻很溫柔的蟲族。
夏白淵這樣想著,視線從窗戶上陸昔的臉上移開,在看到自己的臉色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自己居然在笑。
明明剛剛還很緊繃陰沉的臉色,居然緩和了很多。
唔……
夏白淵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絲緊張。他悄悄看了一眼陸昔,在確認陸昔完全沒有察覺到窗戶的異樣後,才鬆了一口氣。
總覺得,要是被陸昔發現的話,就會——
就會很奇怪的樣子。
他輕輕伸出手,按住了心臟。
心臟跳得有點快,臉上也有點發燙。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心懷鬼胎,一個懵懵懂懂。
我的惡趣味,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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