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陸昔的心中,兵荒馬亂,所有的心理建設都摧枯拉朽。
夏白淵抱著膝蓋蹲在他身邊,一雙眼睛幽幽的。
陸昔呆呆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那不是夢。
也就是說,在夢裡做的一切,都不是他幻想出來的,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那些被他強行壓在記憶深處,連回憶都不敢的片段,終於一股腦全飄了上來。
有道是,彈簧被壓製得越久,反彈的勢頭就越是洶湧。
陸昔壓了那麼久,幾乎是用儘了全身心的努力才壓製下去的片段,瘋狂地在他腦海裡來回播放。
原來……原來不是他道德敗壞。
是真真切切發生的啊……
“夏白淵。”陸昔的聲音飄忽,仿佛夢囈。他定定地看著夏白淵,露出了一個平靜的微笑,“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夏白淵將臉往膝蓋深處埋了埋,眼神閃爍:“你明白什麼了?”
陸昔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釋然之後感覺渾身都輕了:“你知道嗎?我曾經很厭惡自己。”
那一直以來鎖在他內心上的沉重枷鎖,在今天之前,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一天每一天,他都沉浸在深深的自我厭棄中。
夏白淵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呢?
他溫柔又可愛,漂亮又強大,他是世界上最好的雌蟲!!
做著那樣的夢的自己,是不可饒恕的,應該被塞進蛋殼裡回爐重造——
但現在,那副枷鎖不見了。
隨著夏白淵的聲音,它就像玻璃一樣輕易地被摔碎了。
那並不是他的妄想。
感謝蟲神。
陸昔溫柔地握住了夏白淵的手,道:“現在我不再厭惡自己了,我和自己達成了和解,我坦然地接受了自己。”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看陸昔的樣子,似乎並不是壞事。
夏白淵鬆了一口氣,他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隻見陸昔的笑意漸深——那是恍若神佛一般通達而又悲憫的笑容。
陸昔看著夏白淵,柔聲道:“我已經徹底接受了。”
“我不是妄想,我並沒有去想著那樣齷齪的事。”
陸昔心平氣和地說:“原來,我是真的敢做。”
夏白淵:“……”
還掙紮什麼?死後注定要去往地獄,不如好好珍惜一下在人間的日子。
當人發現自己的下限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後,反而會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不再掙紮,不再彷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微笑麵對現實,安詳迎接人生。
一般來說,我們稱之為“擺爛”。
陸昔鬆開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夏白淵伸出手:“走吧。”
但夏白淵卻維持著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
陸昔有些困惑:“怎麼了?顧青和羅詔可能還在等我們呢。”
“陸昔。”
“嗯?”
“我說,假如是你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抱歉,是我趁人之危。”
夏白淵扭過頭,喃喃道:“所以,我同意了。”
陸昔點頭:“嗯……”
夏白淵:“……”
陸昔:“還有什麼事嗎?”
夏白淵的背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壓抑著什麼劇烈的情緒一般,陸昔擺爛的心裡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什麼事的話——”
夏白淵猛地站了起來,嚇得陸昔一哆嗦:“怎、怎麼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儘在咫尺,連呼吸都幾乎要交融在一起,夏白淵推了陸昔一把:“你以為誰來我都會同意嗎?”
陸昔被推得往後退了一步:“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夏白淵卻跟著往前進了一步,又推了他一把:“你以為我是同性戀嗎?”
陸昔有點懵了:“沒這麼覺得啊!”
他一步步後退,夏白淵卻步步緊逼,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為什麼不記得!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要跑!”
“我讓你抱,我讓你親,我讓你睡,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嗎?”
陸昔的背抵上了牆壁,已經退無可退,他緊緊貼著牆咽了咽口水:“那、那個……”
夏白淵抓住他的領子,聲音低沉:“隻有你才行,懂嗎?因為是你,所以才可以。”
陸昔睜大了眼。
夏白淵眯起眼,盯著他:“說,是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夏白淵的長相比起其他雌蟲要柔和很多,若不是一直冷著張臉,甚至會讓人覺得乖巧精致。
可當他眯起眼睛,濃密的眼尾上揚,這張臉就顯出了淩厲的氣勢。
陸昔的心跳又急又重,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他腦海裡逐漸浮了上來。
他訥訥道:“你……你……”
“你是不是,喜歡我?”
“……”
當這句話從陸昔嘴裡說出來時,兩個人的心跳都重重地跳了一下,臉頰迅速被蒸得通紅。
夏白淵的眼睛裡迅速地蒙上了一層瀲灩的波光,緊皺的眉頭鬆開,露出明顯的慌亂神色。
“錯!”
陸昔張開嘴:“哦。”
夏白淵咬了咬牙:“是因為陸昔喜歡夏白淵。”
陸昔緩慢地眨了眨眼:“陸昔喜歡夏白淵。”
夏白淵:“……”
他的臉一下子紅透了,抓著陸昔領子的手失去力道,腦袋也低了下去。
“再說一次。”
“陸昔喜歡夏白淵。”
“再說一次。”
“陸昔喜歡夏白淵。”
“再說一次。”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