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垃圾人(1 / 2)

人家幾輛飛機跟著你來, 不是為了陪著你死的,人家是想著一起搞你的, 結果你就想著撞機。

那人不想英勇犧牲啊,人活著就是本能,利用自己生平最高的飛行技術, 旋轉後退了, 幾個人一起退。

太紅旗咧著嘴笑了笑,你們退了正好, 他跳傘了, 沒有糧食沒有水,隻有一根繩子一個匕首,他這個距離跳傘正好, 敵機超過攻擊距離了, 正好鑽了個空子。

降落傘急速下落, 他看著敵機慢慢的圍攏過來,發射子彈, 然後又飛走了,他是低飛的, 敵機不能更低飛行了。

他想,要是運氣好, 平安降落到地麵多好啊,或者這裡是邊境多好啊, 但是不是, 這裡是腹地。

他自己下來被草木傷者了, 就背後那裡是長長的一條,傷口很深,他不敢停留,也沒有藥,隻能不停地走,而且是向著東北方向走的,他不能順著正北走,會有人追擊的。

當晚就開始下雨了,太紅旗真的是半條命都沒了,最後的飛機都回去了,太紅旗失蹤。

據點打了三天,最終成功奪下來了,金健夫中了一槍,在胸口,腿部炸傷,上麵都沒肉了。

進擊戰士四十八人,犧牲三十四人,戰後部隊收拾戰場,屍首都拚不起來,金健夫去附近找了很久,遍地殘骸,也沒看出來哪個是太紅旗。

所有犧牲人員,做好標記,記錄下來胸前的人命,就地掩埋。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太紅旗大家搜救了三天,確認死亡,名單上最後一個。

戰爭還在繼續,空軍全部撤回,跟敵軍達成共識,此後戰役,都沒有空軍作戰。

我們戰機不行,我們技術不行,我們不會緊急應對,但是我們照樣擊落了一架敵機,對方二戰結束後的精英飛行員隕落一個。

剩下的也是覺得恐怖,動不動就撞機是什麼意思?我們地大物博比得起,人家犧牲不起,而且這地方就不適合空軍作戰,炮彈也會將飛機近距離擊落。

宋清如一看是部隊的電話,自己都愣住了,她沉默了很久,大妮看了眼,“怎麼不接啊?”

她就站在那裡不動,眼淚都下來了,大妮看著不對勁,又去看那號碼,心裡就突然想到了什麼,不敢去接電話,就在那裡站著。

最後電話沒有聲音了,宋清如自己害怕,她把包放下,是要去上班的,自己坐在沙發上,就跟喘不動氣一樣。

一會兒警衛就跑過來了,敲門,大妮去開門,警衛進來敬禮,“嫂子,一會兒部隊來人。”

宋清如就哭了,好好的來什麼來,老虎在圍著桌子擺積木,宋清如一把抱住他,哭的不行了。

老虎不知道,嚇壞了,給宋清如擦眼淚,“要勇敢,不要哭。”

他什麼也不知道,隻知道平時宋清如跟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勇敢,不要哭。

宋清如又想到江長源還在家,老人家年紀那麼大了,知道了怎麼辦,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自己收聲,部隊那邊來人很快,領導來的很迅速,胸前都彆著白花。

抱著一個黑盒子,裡麵是太紅旗的衣服還有遺書,還有一張照片,新兵入伍的照片。

江長源不可能瞞得住的,他自己坐在那裡,站不起來了,人隻能坐著,錐心之痛啊。

看著宋清如肚子都大了,腿邊上的大兒子才比當媽的小腿高一點,無辜的眼神看著你,不知道是來乾什麼的。

留下來的就是老弱婦孺,領導看了也難心,紅了眼。

雙手托著那個盒子,慎重的給江長源鞠躬,最後彎腰給宋清如,“節哀。”

一句話,已經定下來了,彆說是宋清如了,就是大妮也覺得這就跟個夢一樣,一上一下,一會兒人間,一會兒地獄。

宋清如打開遺書看,終於知道有一個成語叫做不忍卒讀,大慟。

江長源直接進了醫院,宋清如肚子也疼,她這個孩子來的不湊巧,一直情緒不好,懷相也不好,那剛開始的時候還會肚子疼,現在大了,這次就有點危險了。

一團亂,人家領導給安排的最好的病房,一直等著人都醒過來,沒事了才走。

“節哀,三天以後是追悼會,希望你們能參加,以後你們的生活部隊負責,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宋清如不相信,走的時候問領導,“那你們之後有人見到他嗎?”

領導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沒有人見過,但是那地方,沒見過就跟死了差不多了,很多人就是無聲無息的就沒了,而且是腹地,走不回來的,深山老林那麼多,瘴氣陷阱那麼多。

你到沼澤裡麵,不小心進去了,永遠不會有人發現,你被炸傷了,麵目全非甚至是不完整,也不會有人發現,有一萬種可能死,卻不會有一種可能活。

江長源就是承受不了,是身體上的,他有這個預估的,隻要是軍人,你上戰場的那一刻,其實就對犧牲有所準備的,所以才那麼從容的寫好遺書。

裡麵一再囑托宋清如好好的,但是沒有提及再嫁事宜,若是生活上麵有困難,不要逞強,拿著部隊的遺屬補助金。

所以最受不了的,竟然不是江長源,而是宋清如,她肚子裡麵還有一個,現在成了遺腹子,甚至爸爸都不知道的存在。

“或許還活著呢。”

“是啊,還活著,走的時候我問他了。”

宋清如輕輕地說了一聲,太紅旗的追悼會她沒有參加,就覺得人沒死,沒死去什麼追悼會啊。

人家部隊給的遺屬補助也不要,就是說沒死,背後人家給了江長源,每個月的工資補助都有,吃喝無憂了。

追悼會那天,江長源也沒去,他說不清人沒了,還是還在,但是總要給孫媳婦一點念想。

金健夫撿了一條命回來,那天撐著起來了,牽著老虎去參加的,指著前麵的那個大相片,周圍擺滿了白菊花,“老虎,你看,那個是你爸爸。”

“我爸爸去哪兒了?”

“你爸爸去天上了。”

“對,我知道,他要飛的。”

是啊,要飛的,金健夫找了幾天,但是最後就連飛機殘骸都不在一個地方,四處分散,那人還用說嗎?

“你給你爸爸磕頭。”

“我磕頭,爸爸給我紅包嗎?”

金健夫竟不能語,隻低著頭看地麵,不敢去看中間祭奠的人。

晚上回去的時候,他自己進門,沒有換鞋子,跑到樓上去,宋清如靜臥修養,單位已經是長期病假了。

“清如,我回來了。”

蹬蹬蹬的跑到宋清如身邊,現在說話很利索了,一般小孩說話卡,但是他不,他說話慢,這樣就不卡。

“我看到爸爸了,叔叔要我磕頭,我沒有。”

宋清如就聽不得這個,老是不由自主的流淚,不想這樣的,但是忍不住。

老虎自己拿著衛生紙擦,“清如,你怎麼又哭了?你要勇敢。”

“對,媽媽勇敢。”

她想找點事情做,時間慢慢的衝淡這一切,慢慢的,也許她就好了。

找出來當初的繪本,她當初說是要去找出版社出版的,結果後來事情多,一直沒有去,這是太紅旗跟她當初一起做的。

她仔細地看著,一頁一頁的翻看,看到那撕壞的一頁,還是當初老虎撕壞的,太紅旗拿著漿糊粘,結果白費勁兒。

她自己細細的摸著那痕跡,覺得這些東西,一二十年以後也許就找不到了,她想拿出來看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記不得當初人的樣子了。

等著休養了一個月,單位就打電話來了,喊著去上班,不能一直這樣請病假吧,你生第一個孩子病假,第二個也是病假,就催著去上班。

可是宋清如這個身體不好,確實是真的,而且老二這比老大更差勁,加上這又是新喪。

上麵領導肯定不管這些,不得罪人的,你喊著一個有流產跡象的烈士遺屬來上班,最起碼也要等著人家生完孩子了,你說這麼多女通知,誰不生孩子啊。

都經常請假的,懷孕一直到哺乳期都很寬鬆的,每天回家好幾次給孩子喂奶,孩子發燒就請假,坐月子多休息一下也沒事,都理解的。

結果上次宋清如因為加班的事情頂了部門領導幾句,人家是真記仇,當時沒怎麼樣,但是現在給你使絆子了,還活著就得來。

宋清如自己就實話實說,就算是去上班了,工作也不能經常加班了,畢竟身體不允許。

自己就去了,結果人家給你使絆子,一個來一個來的,到了休息日的前一天下午,就拿著文件給你看,這個要做,那個要做,這都快下班了。

給宋清如,那意思就是周末辛苦一下唄,宋清如看都沒看,“不好意思,我周末要去檢查身體。”

“沒事,也不多,你看著隨便做做就可以了,很快的。”

“不好意思,真沒時間,看看必不要耽誤了,儘快解決吧,我還要回家給我兒子做飯,先回去了。”

一點兒麵子也不給,宋清如直接就走了,收文日期是好幾天時間了,這到了截止日期拿來讓你做,就是想著讓你加班,不讓你休息的。

部門領導能接觸上麵的領導,平時一般的都接觸不到,結果就不動聲色的到處給宋清如說壞話,一句好話也不說,這就是得罪人了,你看你的直接領導都不說你好話。

隻要部門領導說你不好,那你整個部門的同事絕對是不敢說你的好話的,都跟著說不好,這就是法則。

領導不知道下麵的人是什麼情況啊,他根本不知道誰乾活,誰不乾活,你跟他彙報工作,說是乾了這個,乾了那個,那他就以為你乾活了,你悶著頭乾的,不會說的話,人家照樣是不知道你能乾。

你看,宋清如這前麵的不就是白乾了。

她心裡麵也是憋氣,你大爺的想磋磨我,想著讓我服軟,想讓我跪著跟狗一樣,我就不。

這國內的體製,幾千年了,下麵的人都是跪著的,現在也是跪著的,官大一級壓死人。

她就不,平時有東西,分給同事也不給部門領導,就是給門衛了,也單獨閃著部門領導,就是死磕了,不服氣了。

結果,沒多久,老大找她談話,這是很少見的,一般老大不會找人談話的,除非是有特殊事情,或者是走形式。

“你知道嗎,我們這樣的單位最需要的是什麼?”

宋清如知道沒好事,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一說的,她搖搖頭,“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我們需要的是服從,是下級對上級的服從,絕對服從。”

宋清如心想,看看,就是跪著的,你不能跪著,這樣的姿勢就算是示弱了,可是人家依然要踩著你的。

你把自己低微到塵埃裡,你爸媽生了你,接受這麼多年的教育,不是為了當一個傀儡,一個奴隸,一個應聲蟲的。

“或許服從會是一個團體凝聚力的特點,但是絕對不是最重要的。一個單位整體的能力無論如何,每個人的素質水平如何,最重要的應該是氛圍,一種積極向上的氛圍,形成一種正能量,一種勃發的力量。”

領導很驚訝,沒想到有人會有不一樣的言論,他跟很多人談過話,尤其是中層,每個人都會說好好,他也不喜歡彆人反駁自己,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對的。

自己看書是最多的,懂得也是最多的,不然為什麼現在他是領導,彆人都要聽他的呢?

領導其實就是想著暗示一下,這是一種領導的一藝術,給你講故事聽,你聽得懂,你能聽明白,點點頭就是了,這個時候,就不要硬碰硬了,因為這已經是領導的極限了,你其實隻需要點頭就好了。

宋清如這麼說,領導就開始講故事了,講一個猴子的故事,又開始講曆史,這領導研究古代曆史很多,中外哲學史也很多,一個一個的故事就是講他的道理。

“我們是需要信念的,人人都有信念,其實信念應該是忠恕之道,對著上麵領導忠誠,對同事下屬寬恕。”

巴拉巴拉就給講大道理,一句一句的,說的話也是挺對的,無非就是要宋清如聽話,聽領導的話,多乾活,少發牢騷。

看看,這就是乾活的人下場,越是乾活的人,人家越覺得你不好,對你就越批評,乾的越多,錯的越多。

但是不乾活的人呢,反而一個個看著人品好,不惹是生非。

宋清如就不喜歡這個,你講大道理,其實就是雙標準,要下麵的人對你服從,那你是怎麼對下麵的人考慮呢,當領導的,他是不會考慮下麵的人怎麼想的,什麼處境,你指望領導體諒你,下輩子吧。

“我沒有什麼信念,也沒什麼理想,我隻有夢想。”

“那你夢想是什麼?”

宋清如笑了笑,“不方便說,自己知道努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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