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經過一口水井的時候,停下腳步,坐在井口上休息了一會兒,大口喘氣。
瞥了眼水井,幽幽深深。
她剛想要往裡頭吐口水,猛然抬頭,發現自己身邊站著一個高大老人。
他穿著大概是稱之為道袍的衣衫,仰頭看著他,枯瘦小女孩一動不敢動,好像自己動一根手指頭,甚至是心裡頭冒出一個念頭,就會死掉。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一個人。
道人身材高大,道冠和道袍樣式,都極為罕見。
光線映照下,老道人肌膚散發著金玉光澤,道袍一塵不染。
好像他根本就不曾站在這座天下。
老道人瞥了眼枯瘦小女孩,伸出手臂,向天空中隨手一抓,一直在偷瞥他的枯瘦小女孩哀嚎一聲,丟了懷中書籍,雙手死死捂住雙眼,已是滿臉淚水,乾瘦身軀滿地打滾起來。
因為就在方才那一刻,她清清楚楚看到那個老頭子,一手將太陽從天上抓到了他手中,夾在了指縫之間。
枯瘦小女孩痛苦得腦袋狠撞井壁。
老道人無動於衷,既不覺得可憐,也不覺得厭煩,漠然而已。
人間悲歡,看過了一遍幾遍,與看過了千萬遍,是截然不同的觀感。
這位老道人隻是低頭凝視著雙指間的那輪日頭。
它並非虛像,而是真真正正的實相,反而天上此刻那**日,才是虛幻。
老道人將這顆“珠子”暫時收入袖中,抬頭看了眼南邊城頭。
這個“丁嬰”讓他有些失望,俞真意和種秋倒是還湊合,但這種湊合,不是俞真意和種秋本身表現有多好,而是老道人對他們的期望,本就很低而已。
丁嬰不一樣。
要知道這個丁嬰,無論根骨還是心性,都是最接近那位道老二的器,或者說胚子,算是一幅世間最接近真跡的贗品了。
哪怕這樣的丁嬰,到了浩然天下任何地方,都是毫無懸念的十二境,但也止步於此了,瓶頸太過明顯,一件不錯的贗品,往往壞不到哪裡去,可再好能好到哪裡去?
老道人還是覺得不滿意。
魏羨,盧白象,朱斂,三者合一,各取其長,糅合在一起的丁嬰,還是這般不堪。
就在他準備一袖子打爛那位丁嬰頭顱的瞬間,老道人猶豫了一下,他抬頭看天。
老道人站在藕花福地,看到的是蓮花洞天。
洞天福地相銜接,這樣的古怪存在,四座大天下,隻有兩處。
井口旁老道人與頭頂那位“俯瞰福地”的道人對視了一眼,於是蓮花洞天和藕花福地的邊境線,就瞬間拉升出了一條寬達千萬丈的鴻溝。
老道人冷哼一聲。
袖中那顆“珠子”,將他的道袍袖子灼燒出了一個窟窿。
但是那座蓮葉何田田的洞天之內,也出現了許多枯萎的蓮葉。
井旁老道人收回視線,袖子很快恢複正常,相信那座蓮池也不例外。
老道人腳邊的枯瘦小女孩還在地上哇哇大哭,那般近距離凝視太陽光芒的感覺,已經遠遠深入到神魂的更深處,如果不是不幸中的萬幸,剛好躲在了老道人的“樹蔭”中,她的前生來世都會隨之成為腐朽,在一瞬間化作虛無。
老道人有些怨氣,“老秀才,你煩也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