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拳頭太硬罰酒好喝(1 / 2)

劍來 天蠶土豆 9950 字 4個月前

神人擂鼓式的精髓,就在於兩拳之間的罡氣牽引,如天空上的日落月升,世人的生老病死,規矩極大,必然而至。

躋身第五境的陳平安,經過藕花福地的牯牛山一戰,已經能夠做到魂魄分離,一分為三,可惜隻能堅持一口氣的光陰,不過配合很不講道理的神人擂鼓式,隻要遞出一拳就足夠,就顯得綽綽有餘。

一拳擊中宦官後,如沙場擂鼓聲,瞬間就是十數拳,拳拳到肉,沉悶響起。

魂魄兩位陳平安重新歸位。

畢竟不是正統練氣士,魂魄離體,時間太久,會傷及本元。

反觀蟒服宦官的第一次出手,九娘和姚嶺之這些人,除了震撼於這位大宦官的修為之高,竟然能夠同時陰神出竅,陽神遠遊,這分明是地仙修為,其實這些姚氏人,還有一層匪夷所思的意味,不是說好了這位大泉守宮槐,是那武學大宗師嗎?怎麼變成了修道長生的山上神仙?

這位大泉王朝的禦馬監掌印太監,錯算了一招,就是沒有想到陳平安身上那件袍子,126shu,徹底擋住初一十五救援主人的路線,雖然這些雪白蛛絲困不住飛劍,可隻要稍稍滯緩速度,李禮就能夠出現在飛劍附近,或屈指輕彈,或一揮袖子,擊飛兩把飛劍。

李禮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年輕人,不知死活,原來根本就沒有換氣,應該是誘騙自己靠近而已,可是有何意義?今夜冒冒失失為姚氏出頭是如此,當下抖摟的小機靈,還是如此。大概是年輕人出身太高,又有高手扈從,這輩子一直順風順水,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這種背景肯定驚人的對手,既然已經結仇,就應該斬草除根,一旦放虎歸山,說不定整個大泉王朝都要有天大麻煩。

比起先前陳平安和李禮的拳拳到肉,現在與陰神的互相捶打,更加驚心動魄。

好在陳平安對此並不陌生,當初在牯牛山,對峙丁嬰金身法相,不也是這般山崩地裂的氣象?

隻是上次陳平安隻能硬扛著,並無還手之力,一座牯牛山被丁嬰金身打得山頭炸碎。

現在陳平安卻是在與這“小小”陰神互捶,雙方皆是絕不躲避。

法袍金醴已經從障眼法的雪白色,被打出了原形金色。

陳平安十拳神人擂鼓式之後,李禮眼神有些晦暗,不過仍是沒有理睬,任由那個年輕人拳拳累加。

三頭六臂、武廟聖人姿態的陰神,煙消雲散,靈氣流溢四方。

而金醴法袍也出現一條條破碎劃痕,暫時無法複原,亦是有絮亂靈氣散亂開來。

李禮一把扯掉破碎不堪的朱紅蟒服,看著那個胸口劇烈起伏的年輕人,雙手的手心手背,都已經血肉模糊,竭力睜開雙眼,一張鮮血流淌的臉龐,像是隻剩下那雙清澈的眼眸了。

李禮笑道:“隻可惜你是純粹武夫,這意味著與桐葉洲、玉圭宗沒什麼關係,不然我還真不敢殺你。”

陳平安閉上一隻眼睛,沙啞說道:“你這兩具分身不經打,才十七八拳就碎了,比不得丁嬰。”

李禮微笑道:“然後?”

陳平安含糊不清道:“然後我隻要第三次出拳,可以跟你換命了。你怕不怕?”

李禮報以冷笑,顯然不信。

再者他身為大泉守宮槐,金丹半結,怎麼可能沒有後手,隻是代價太大罷了。

代價之大,比他的生死還要大。

兩兩沉默,片刻之後,李禮突然皺眉,厲色道:“你一個純粹武夫,為何反其道行之,偷偷摸摸汲取靈氣?!”

李禮後退數步,認為此人是故意打開一座座氣府大門,任由靈氣倒灌,是這小子想要為自己贏得玉石俱焚的機會。

真是失心瘋了。

鐘姓書生輕輕點頭,又搖頭。

純粹武夫以靈氣淬煉魂魄,膽識很大,但是危險也大。

那第三拳,是有機會遞出去的。

如果李禮掉以輕心,還要再吃個大虧。

年輕人這場架沒白打,五境武夫,正是苦苦尋覓一顆英雄膽的時候,這位大泉守宮槐的古怪陰神,剛好是觀想三位武廟聖人而成,不過此等觀想,是旁門左道,有褻瀆神祇之嫌,而且有損武運,是李禮公器私用了,相信大泉朝堂未必有人知曉真相。年輕人與陰神一戰,勝而碎之,冥冥之中,三位劉氏王朝的武聖人,便會有感應,將來年輕人如果有機會去往大泉京師,進了那座武廟,相信必有厚報。

但一切的前提是,年輕人和他的古怪扈從們,能夠活著離開這座客棧。

他答應可以收拾殘局,卻不是說要袒護那個年輕人。

宦官李禮環顧四周,走了十數步路,走到一張酒桌旁,拿起酒杯,喝了口酒,輕輕放下酒杯,看了樓梯口那些年輕扈從,其中有一位小侯爺,有一位龍驤將軍子弟,其餘也算是前程似錦的禁軍精銳。

許輕舟這個廢物,不但沒有拿下那個用刀的,甚至淪為喂招之人還不自知。

草木庵的徐桐還沉浸在一手旁門雷法的狗屁威勢之中,自以為勝券在握,卻不知那個根本不是劍師的娘們,心中劍意生發,如春草勃勃,對方資質之好,簡直就是個劍仙胚子。

至於門外那邊,打得倒是熱鬨,雙方你來我往,可也就隻是熱鬨而已。

李禮最後望向婦人和老駝背,沒有半點興趣,倒是那個落魄書生,李禮覺得有些吃不準,不過無所謂。

客棧之內,無論敵我,所有人都要死。

李禮一揮手,客棧大門砰然關上。

朱斂緩緩道:“小心。”

李禮伸手覆在丹田外的腹部,開始大口呼吸。

每一次吐納,都會有猩紅氣息噴吐而出。

陳平安默然前衝。

第三次神人擂鼓式。

一拳砸在宦官貼在腹部的手背上。

李禮一拳砸在陳平安心口。

簡簡單單的第二拳已至。

李禮煩躁不已,好似心性再不是那個深居宮內、看護京城的禦馬監地仙,臉色變得猙獰,雙眸通紅,一巴掌橫拍在陳平安太陽穴上。

陳平安上半身飄來蕩去,唯有雙腳紮根,為的就是遞出下一拳。

一拳比一拳更快。

李禮更是一拳比一拳聲勢如雷。

飛劍初一和十五在穿入此人身軀後,竟然好似身陷迷宮,在那些氣府之間亂撞,始終不得其門而出。

陳平安體內傳出一陣陣骨頭碎裂聲。

李禮保養如中年男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條條絲線,有的地方高高鼓脹,有的地方凹陷下去,仿佛這張臉皮是假的。

那顆半結金丹,砰然碎裂。

隻是碎裂了外邊一層,就像李禮先前隨手撤掉披在外邊的大紅蟒服。

朱斂心中歎息一聲,腳下欄杆粉碎,地板亦是跟著破開,整個人落在一樓,速度之快,可謂風馳電掣,看似隨隨便便跨出兩三步,就已經來到李禮身側,腳尖一點,身形躍起,一肘擊在那名九十歲高齡的老宦官腦袋上,另外一隻手閃電抽出,以手刀姿勢,從李禮脖子插入,一穿而過。

本該必死無疑的李禮,依舊對著陳平安出拳,一拳過後,陳平安雙耳淌血如泉湧。

而朱斂轟然倒飛出去,直接砸中遠處的牆壁,破開牆壁,摔在外邊。

半截脖子的李禮神色漠然,一心想要先殺死眼前年輕人,其餘人等,在他現出真身後,都算不上一合之敵。

朱斂摔入外邊一隊精騎之中,突然飛出一個人,嚇得他們心頭一顫,正要圍殺此人之時,朱斂已經吐出一口血水,向後翻滾,起身如猿猴在山林間輾轉騰挪,而武瘋子的暴戾,開始展露無遺,雙手扯住一名下馬騎卒的雙臂,往外一拽,直接將兩條胳膊撕下。

一掌拍在一名騎卒頭顱上,砰然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