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羨眼神炙熱,“國師大人,能否告知在下,具體是如何以大驪一隅之地,吞並一洲半壁江山?”
崔東山笑容玩味,“你憑什麼跟我提這種要求?”
魏羨收起架勢,坐回位置,“就憑國師大人願意在這屋子,與我魏羨一個必輸之人,浪費這麼多口水。我身上總有國師認為值錢的東西,今天沒有,以後也會有。”
崔東山點點頭,感慨道:“老魏啊,你很上道啊,跟你聊天,心不太累。”
魏羨猶豫片刻,正要說話。
崔東山擺擺手,“你想說的,我知道,這才是你真正活下來的關鍵。裴錢作為我家先生的開山大弟子,你要真能狠下心,對她意圖不軌,隻將她當做一副傀儡皮囊,一旦你露出蛛絲馬跡,你早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我殺你,是陳平安。”
崔東山眼神深沉,“你在等機會,陳平安在等你出手罷了。有可能是這樣,有可能不是這樣,但是可能性比較大。”
魏羨搖頭,“此事我不信。”
崔東山雙手抱住後腦勺,仰頭道:“那是你還不知道,陳平安跟哪些人在心境上拔過河,較過勁。所以說你魏羨眼界窄嘛。”
魏羨問道:“國師又想要什麼?”
崔東山歎了口氣,“不好說,等等看。記住,以後彆喊我國師,如今我跟自己是半個仇家。”
崔東山站起身,一揮袖子,地上出現了一幅寶瓶洲形勢圖,是大驪宋氏吃掉盧氏王朝之前的那幅圖,崔東山走到一洲最北端的地圖方位上,意氣風發,朗聲笑道:“閒來無事,就與你說說我當年的豐功偉業,是如何一路南下,未來又是如何將一洲版圖變作一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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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離開屋子後。
陳平安獨自一人,閉目養神,似乎有些疲憊。
他睜開眼,站起身,走到窗口。
又一年春將儘。
陳平安趴在窗口上,笑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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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霞山一座新開辟出來的仙家府邸,是仙子蔡金簡如今的修道居所。
府邸鄰近山崖,視野開闊,可以遠眺。
她屏退那些修道資質尚可的婢女,獨自一人,盤腿而坐在蒲團上,手持一幅從不示人的畫卷。
蔡金簡如今在雲霞山名聲大噪,甚至在寶瓶洲諸多仙家門派當中,成為有資格與地仙前輩平起平坐的年輕翹楚。
除了她從驪珠洞天歸來後,境界暴漲之外,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事,比如她與老龍城苻南華的關係莫逆。
而蔡金簡經曆過一番大起大落後,尤其是那場連師門祖師都不曾告知的生死劫難之後,蔡金簡無論是修為,還是心性,都獲得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讓人感到驚豔。
蔡金簡在前些年經常會下山遠遊,這兩年則經常閉關。
蔡金簡打開手中畫卷,上邊是一位雙鬢霜白的青衫儒士。
是她自己繪畫而成。
在旁人眼中道心愈發堅定、大道可期的蔡金簡,低下頭,睫毛微顫,輕聲道:“齊先生。”
她緩緩收起畫卷,捧在懷中,神遊萬裡。
當年死而複生,與齊先生分彆之際,他說有一事相求。
蔡金簡當然願意。
齊先生要她將一幅光陰走馬圖,幫著寄往倒懸山劍氣長城。
而且在那之後,齊先生讓她幫忙,又陸陸續續寄了幾幅畫卷過去。
畫卷主要人物,正是那個泥瓶巷少年,畫卷內容,除了驪珠洞天裡的孩子陳平安,到大隋遠遊,再到獨自一人南下送劍,最後一幅,是在到達彩衣國之前,在那之後,齊先生就與她蔡金簡道謝和告彆。
蔡金簡曾經壯著膽子好奇詢問,自己能否瀏覽畫卷。
那位齊先生笑容溫柔,點頭說可以。
最後一幅畫卷上,出現了齊先生,說了些臨終遺言。
是說給劍氣長城那人聽的。
“我有個不情之請,懇請寧姑娘考慮。”
“這樣的陳平安,會善待世人。那就請寧姑娘,善待陳平安。”
“若是最後寧姑娘仍是不喜歡陳平安,沒有關係,隻請莫要讓我的小師弟,在情之一字上,太過傷心。齊靜春在此拜謝。”
此時此刻,蔡金簡抬起頭,怔怔望向遠方。
齊先生,總是讓人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