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世間人事皆芥子(1 / 2)

劍來 天蠶土豆 5152 字 4個月前

穗山之外。

一位悄然而至的學宮大祭酒,依舊耐心等著答複。

就連那尊金甲神人都有些於心不忍。

一個有希望成為文廟副教主的讀書人,就這麼給一個連神像都給砸了的老秀才晾著,已經大半個月了,這要是傳出去,光是浩然天下讀書人的口水,估摸著就能淹沒穗山。

穗山之巔。

對於文廟那邊的興師動眾,老秀才依舊渾然不當回事,每天就是在山頂這邊,推衍形勢,發發牢騷,欣賞碑文,指點江山,逛蕩來逛蕩去,用穗山大神的話說,老秀才就像一隻找不著屎吃的老蒼蠅。老秀才非但不惱,反而一巴掌拍在山嶽神祇的金甲上邊,開心道:“這話帶勁,以後我見著了老頭子,就說這是你對那些文廟陪祀賢人的蓋棺定論。”

穗山大神臉色冷漠,“你敢這麼說,以後你就彆想再來穗山。”

老秀才趕緊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幫著穗山大神擦拭了一下金甲,“玩笑都聽不出來,一點都不風趣。”

這位中土神洲公認脾氣最差的金甲神人,紋絲不動,雙手拄劍,眺望穗山轄境之外的邊境,竟是對老秀才這種舉動習以為常了,由此可見,這麼多年來,在老秀才這裡吃了多少苦頭,可謂飽受蹂躪,不然不至於如此麻木。

老秀才一手撓著後腦勺,站在金甲神人身邊,“當先生的,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說過的哪句話,講過的哪個道理,做過的那件事情,會真正被學生弟子一輩子銘記在心。如果是一個真正‘為天下蒼生授業解惑’自居的讀書人,其實心底會很惶恐的,我這麼多年來,就一直處於這種巨大的恐懼當中,不可自拔。最後落得個心灰意冷,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弟子當中,總有這樣那樣的瑕疵,極有可能都是我造成的。”

金甲神人冷笑道:“原來不止是庸人自擾。”

老秀才跳腳罵道:“我警告你啊,彆仗著我們關係好,你就可以學那些假的讀書人,陰陽怪氣說話,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恨這點?我忍你好幾過,這是個好人唉。

陳平安也這麼覺得。

而蜂尾巴巷,恰好是寶瓶洲唯一一位上五境野修,劉老成的龍興之地。

能夠教出這麼一個“好人”徒弟的師父,未必也是好人,但是肯定有自己極其鮮明的立身準則,那同樣是一種牢不可破的規矩。

得知道。

世事複雜,每個人的言行舉止,按照陳平安自己劃分的那個六大版圖構成的圈子,人心流轉不定,隻是細究之後,陳平安越來越發現,可能會有一兩條根本脈絡在支撐著一切,這就是崔東山曾經提及的脈絡障,與老道人提倡的“來龍去脈”,有異曲同工之妙,那麼隻要將貶義的“脈絡障”,反過來看待,就可以拿來用,來分辨人心。

再來以文聖老先生的順序學說,具體對待一件事情。

兩者既有些許衝突,卻又有些互補的更大意味。

陳平安這趟涉險登島,就是想要親眼看看,親耳聽聽,來確定書簡湖的第六條線。

線頭在紅酥身上,線尾在那個高大青年手中。

儘量多知道一點,終究是好事。

知道更多,考慮更多,就可以少犯錯。

崔東山曾經在山崖書院詢問自己,若是以一個錯誤的方式去達成一個最正確的結果,到底是對是錯?

現在陳平安依舊無法給出答案。

但是他在書簡湖形成的一條脈絡,已經逐漸清晰,就以什麼方式去做到如何少錯,以什麼心態去做到如何改錯。

冥冥之中,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就像……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劉老成問道:“那你就不好奇,為何我願意如此詳細,跟你說我自己的‘合道’過程?真就隻是積攢多年,不吐不快?”

陳平安搖頭道:“我當然很好奇,但是思來想去,都想不出答案,就不好奇了。”

劉老成感慨道:“一個人,永遠不知道哪段緣分,會結出善果,還是惡果。”

陳平安換了一口純粹真氣,沒有絲毫拘謹。

劉老成真要鐵了心殺他,彈指之間,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玉牌,劍仙,養劍葫,法袍,拳法劍術。

青峽島劉誌茂,粒粟島譚元儀,大驪宋氏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