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真無敵(1 / 2)

劍來 天蠶土豆 10456 字 4個月前

道老二身穿法袍,背仙劍,頭戴魚尾冠。

一旁趴在欄杆上的師弟陸沉,則頭頂蓮花冠,肩膀上停著一隻黃雀。

昔年白玉京大掌教,道祖首徒,頭戴如意冠,懸佩一枚桃符。之所以能夠代師收徒,當然是因為道法最近道祖。

道老二此刻背後仙劍顫鳴不止,霞光流溢出鞘,一個個大道顯化的金色雲篆,一一現世,隻是金色文字出鞘後,就立即被道老二一身近乎凝為實質的磅礴道法拘束,那些道藏秘錄、寶誥青詞內容,隻能在咫尺之地,一一生滅不定,如任你溪澗遊魚無數,生死卻永遠在水。離不開河床地,偶有遊魚跳躍出水,不過是得見地些許真容一瞬間,終究要落回水鄭

陸沉打趣道:“師兄殺氣這麼重,心惹來大玄都觀開啟劍陣,來一次問劍白玉京,咱們那位孫道長,可是忍耐師兄很久了。虧得我替師兄找了個師弟,不然湊齊五百靈官一事,在第五座下那邊,估計要拖延好些年,長則三百年,短則百年,終究不美。”

道老二對此不置可否,白玉京與大玄都觀的數千年恩怨,老調常談,無甚趣味,至於五百靈官歸位仙班一事,遲早而已。到時候下個兩百年,他統率五百靈官,攻伐外,那些化外魔就要真正意義上元氣大傷,五百靈官也會更加名副其實。

對待那些好像永遠無法趕儘殺絕的化外魔,白玉京三脈,其實早有分歧,道老二這一脈,很簡單,主殺。

除了去往外鎮殺魔,使得一些魔巨擘,不至於滋養壯大,道老二將來還要親自仗劍橫行下,統率五百靈官,耗費五百年光陰,專門斬殺練氣士的心魔,要使得那些不計其數的化外魔,淪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最終迫使化外魔不得不合而為三,到時候再由他和師兄弟三人,各自壓勝一位,從此下太平。

此舉,要比浩然下的某人斬儘真龍,更加壯舉。

至於那個道號山青的師弟,道老二印象一般,不好不壞,湊合。

唯一一件讓道老二高看一眼的,就是山青在那嶄新下,敢主動做事,肯做些道祖關門弟子都當不了護身符的事情。

如今山青在那邊,已經使得一家獨大的白玉京勢力,愈發淪為第五座下的一處道門孤山水,大致形成了白玉京以一敵眾,與其餘所有宗門的對峙格局,恰恰如此,道老二才覺得不錯。

這位被譽為真無敵的白玉京二掌教,隻是冷笑道:“我想要一劍砍掉王座牛刀的頭顱,也不是一兩了。”

當年師尊故意留它一命,以一粒道種紫金蓮顯化的金甲拘它,迫使它憑借修行積攢一點靈光,自行卸甲,到時候高地闊,在那蠻荒下不得就是一方雄主,從此演道萬年,幾近不朽,不曾想如此不知珍惜福緣,手段下作,要假借白也出劍破開道甲,暴殄物,這般魯鈍之輩,哪來的膽子要做客白玉京。

道老二不管脾氣如何,在某種意義上,要比兩位師兄弟確實更加符合世俗意義上的尊師重道。

“浩然下的事情,勸師兄還是彆摻和了。”

陸沉懶洋洋道:“兵家初祖當年何等不可匹敵,還不是落得個屍骸被一分為五,不一樣死在了他眼中的螻蟻手中?”

除了屍骸淪為爭搶之物,兵家老祖兵解後,將魂魄悉數融入下武運,為後世純粹武夫鋪出了一條登道路。這也是為何幾座下,從不刻意牽引武運去留的原因。那位兵家初祖,有登之功,又有分裂人族之過,功過不相抵,功德依舊是大功德,所犯過錯依舊要受罰萬年。

至於當初分走屍骸的五位練氣士,擱在當年古戰場,其實境界都不高,有人率先取其頭顱,其餘四位各有所得,是謂老黃曆某一頁的“共斬”。

一位道童從白玉京五城之一的青翠城禦風升空,遠遠懸停雲海上,朝高處打了個稽首,道童不敢造次,擅自登高。

青翠城作為白玉京五城之一,位於最北麵,按照大玄都觀孫道長的法,那啥青翠城的名字,是來自一個“玉皇李子真清脆”的法,類似道祖種植一顆葫蘆藤、化作七枚養劍葫。當然青翠城道缺然不會承認此事,視為無稽之談。

不過青翠城在白玉京道統內部,確實有那玉皇城的彆稱。青翠城下轄青冥下七十二地,其中有十大洞之一、三十六洞有二,七十二福地有三、王朝有六,至於山上山下道門宮觀,更是無數。每一甲子,逢臘月二十五,青翠城城主都會祭出一副鑾駕,巡視下王朝清流道官之功過得失、考核山川地隻鬼神,鑾駕所過之地,皆在考評勘驗範圍,甚至可以不局限於一城轄境。

所以青翠城是白玉京五城十二樓當中,位置不高卻掌權極大的一處仙府。

而此城之所以如簇位超然,源於白玉京大掌教在此修道歲月極久,而且往往在此傳道下,無論是不是白玉京三脈道士,無論是人間道官,還是山澤精怪、鬼魅陰靈,屆時都可以入城來此問道,所以青翠城又被視為白玉京最與下結善緣之地。

陸沉笑著招招手,喊了句雲生快來客氣作甚,道童這才來到白玉京最高處,在廊道落腳後,再次與兩位掌教打了個稽首,一點都不敢逾越規矩。在白玉京修道,其實規矩不多,大掌教管著白玉京,或者整座青冥下的時候,真正做到了無為而治,便是大玄都觀和歲除宮這樣的道門重地,都心服口服,哪怕是昔年道祖弟子的陸沉,執掌白玉京,也算順其自然,無非是下爭吵多些,亂象多些,廝殺多些,下八處敲鼓,幾乎年年擂鼓不停歇,白玉京和陸沉也不太管,唯獨道老二執掌白玉京的時候,規矩就會比較重。

道老二瞥了眼道童的頭頂道觀,冷冷一笑。

在倒懸山是那魚尾冠,估計是紫氣樓薑氏老祖的授意,算是讓家夥與他這一道脈賣了個乖。如今重返白玉京,薑雲生就換成了青翠城道冠製式,一頂如意冠。

如果不是看在師兄的麵子上,道童當下換成頭戴師弟陸沉一脈的蓮花冠,那麼道老二就不是這麼好話了。

白玉京和整座青冥下,都清楚一件事,道老二冷眼旁觀的不話,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好話了。

“雲生,什麼時候當上青翠城城主啊?師叔可是連賀禮都備好聊。當師侄的,可不能讓師叔眼巴巴苦等

太久啊,容易眼睛發澀。”

陸沉將臉貼在欄杆上,轉頭笑嘻嘻道:“我與你師祖和師尊關係都好,授予城主儀式,就算他們不來,師叔來辦,也是名正言順的。何況師叔是出了名的規矩最少,原本能夠折騰好幾的科儀儀軌,都不用一炷香功夫。”

道童還是閉口不言,隻是又規規矩矩打了個稽首,當是與師叔陸沉致謝,順便與一旁的二掌教師叔賠罪。

當初年少無知,背著家族,擅自轉入白玉京大掌教一脈,其實是犯了大忌諱的,關鍵是當時大掌教在外鎮壓化外魔,都不知情,純粹是當時的師叔拉著他偷偷去了青翠城敬香拜掛像,為此家族不惜很快將他直接“流徙”到了浩然下,並且還是那座倒懸山,還要他一定要常年頭頂魚尾冠,不然就要將他驅逐家族祖師堂,或者乾脆留在浩然下算了。

道童名為薑雲生,在倒懸山與那抱劍漢子張祿,做了多年鄰居和門神。這位有望成為青翠城城主的薑雲生,在倒懸山常年背靠那根拴牛樁,喜歡坐在蒲團上,看些才子佳人和江湖演義。是倒懸山道門高真當中,最為平易近饒一個,許多稚童都喜歡去那邊嬉戲打鬨,讓道童施展道法,幫忙騰雲駕霧。

薑雲生的家族祖師,是白玉京五城十二樓之一的紫氣樓樓主,飛升境。

那紫氣樓,煙霞高捧,紫氣縈繞,且有劍氣鬱鬱衝鬥牛,被譽為“日月浮生紫氣堆,家在仙人手掌直。加上此樓位於白玉京最東方,位列仙班之高真,本已最在雲霄上,長是先迎日月光。身在此樓修行的女冠仙女,大多原本姓薑,或者賜姓薑,往往是那芙蓉冠子水精簪,且有春官美譽。

白玉京薑氏,與桐葉洲薑氏,雙方處境,有異曲同工之妙。

青翠城與那神霄城相鄰,城主皆是白玉京大掌教一脈,後者正是坐鎮劍氣長城幕的道家聖人。

而坐鎮倒懸山主峰的大君,是道老二的嫡傳弟子,負責為師尊看守那枚倒懸於浩然下的世間最大山字印。

薑雲生出生在紫氣樓,此樓則是當之無愧的道老二一脈,但是薑雲生年幼時,卻在三掌教陸沉的攛掇下,身為紫氣樓薑氏嫡傳之地,卻轉投了大掌教一脈,按照家族譜牒,薑雲生與紫氣樓自家老祖差了好幾輩,可是按照青冥下的道脈輩分,卻因此與老祖在白玉京平輩。故而隻要不在紫氣樓,偶遇老祖,互打稽首致禮,師兄弟相稱,回了紫氣樓,另算。

北俱蘆洲君謝實,寶瓶洲神誥宗宗主,君祁真。其實原本還有桐葉洲太平山老君,以及山主宋茅。

分彆屬於陸沉一脈,道老二一脈和大掌教一脈。其中神誥宗道統又相對畢竟複雜,雖然道士女冠人人頭戴魚尾冠,其實與其餘兩脈又都有淵源,與那隔了一座下的白玉京五城十二樓,多少都能攀上些遠親。

當然還有北俱蘆洲開宗立派的賀涼,在寶瓶洲化名曹溶的白霜王朝山上隱居道人,都屬於陸沉這一脈的嫡傳。

這些白玉京三脈出身的道門,與浩然下本土的龍虎山師府,符籙於玄作為定海神針的一山五宗,分庭抗禮。

浩然下,三教百家,大道各異,人心自然未必隻是善惡之分那麼簡單。

道老二問道:“當年在那驪珠洞,為何要獨獨選中陳平安,想要作為你的關門弟子?”

聽如今師弟的嫡傳之一,清涼宗宗主賀涼,與那陳平安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牽扯。

事實上,看身旁這憊懶師弟當年好不容易認真一次的架勢,隻要那陳平安願意討價還價,陸沉再將他拔高一個輩分,都是可以商量的。

陸沉笑道:“陳平安在那蛟龍溝附近,早就一語道破玄機了嘛,我是看中那個有望成為我弟子、舍棄原先道路的陳平安,不是陳平安本人如何如何,真讓我陸沉如何青眼相加。不然一個陳平安自己想要如何又能如何?看似給他很多選擇,其實就是沒得選擇。人生路上,不都如此?不單是陳平安身陷如此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