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長不大的家鄉(2 / 2)

劍來 天蠶土豆 23352 字 5個月前

陳平安介紹道:“真名‘逐鹿’,是正史記載的那把曹子匕首。”

而陳平安手中這把短刀,銘文“暮霞”,與那把曹子匕首一樣,銘文都是障眼法,這麼多年陳平安始終沒有找到此刀的線索,既然能夠與曹子匕首品秩相當,肯定來曆不俗,加上當年是得自那座割鹿山的刺客之手,就被陳平安順勢取名為“割鹿”了。

劉宗眼神讚賞,點頭道:“好刀好名字,當下持刀者,更是如此。”

劉宗身形一閃而逝,隻在原地和一襲青衫之間,拖拽出一抹刀光流螢。

陳平安紋絲不動,抬起一臂,以雙指撚住那把逐鹿的刀尖,一掌拍下,重重摔在劉宗的麵門上,打得劉宗當場倒地,一把匕首脫手,陳平安再一腳踹中劉宗的腦袋,瞬間橫滑出去數十丈。

陳平安依舊站在原地,隻是將匕首輕輕拋還給劉宗。

劉宗一個蹦跳起身,伸手接住匕首,拿手背擦拭滿臉血水,再歪頭吐出一大口淤血,氣笑道:“好小子,都不壓境?”

陳平安反問道:“壓境不壓境,有區彆嗎?不都還是需要我收手再收手,才能防止不一個不小心就打死你?”

遠遠觀戰的姚仙之,瞪大眼睛,聽著陳先生的那番言語,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好像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陳先生。

老將軍喝著酒,微笑道:“你以為他這些年是怎麼走過來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百家飯養活一個人。

世道人心,求活不易,此間艱辛困苦,不足為外人道也。可能唯一言語,所有道理,劍修隻在劍,武夫隻在拳。

演武場那邊,陳平安自顧自搖頭道:“隻是金身境底子湊合,勉強不算紙糊體魄,就覺得可以當成半個遠遊境了?不湊巧,在我這邊,還真不能這麼算。”

“求我壓境也可以,我就一壓壓三境,同境領教對方刀法。”

“第二種選擇,壓不壓境隨我,站在原地不動,能不能讓我移步隨你,挪半步都算我輸。”

落魄山竹樓一脈。

曆來如此教拳喂拳。

受不了,扛不住,退回去喝酒便是,雙方還是劉老哥和陳老弟。

劉宗沒有任何言語,當然選擇第二種。

一炷香之內,陳平安從頭到尾,巋然不動,若是匕首近身,就輕輕將鋒刃推開,可要劉宗的拳腳湊近,陳平安要麼站好挨打,神色淡漠,一位金身境瓶頸武夫的傾力出手,落在青衫身上,顯得極其不痛不癢,要麼就是直接……一巴掌拍下去,打得劉宗吐血去。

一場古怪地界的奇怪問拳,劉宗恰似凡夫俗子撼山,不自量力,到最後隻會傷拳,出拳越重,受傷越重。

踉蹌起身,身形搖晃,劉宗攥緊手中匕首,腦袋低垂,滿臉鮮血,滴落在地。

劉宗驀然抬頭,已經不知換了幾口純粹真氣的老武夫,早已視線模糊,隻能依稀看到不遠處那個青衫男子,竟是出爾反爾,毫無征兆地拉開了一個古樸渾厚的拳架,似乎要朝自己主動遞拳。

不是似乎,就是了。

對方終於要遞拳了。

方才能夠站起身,就已經耗儘劉宗的全部力氣,就隻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無異於在家鄉江湖上,劉宗在自身神意巔峰時,與那些同輩宗師的一場搏命廝殺。老人身形飄來蕩去,唯有那條握刀的胳膊,依舊緊繃,閉上眼睛,想要強提起一口純粹真氣,無果,做不成了,天地間皆是對方拳意,讓老人有那天地蜉蝣、須彌芥子、我何等渺小之感。而且隻覺得對方這一拳遞出後,自己必然跌境……隻是轉瞬間,就連這一點點快若白駒過隙的雜念,都被那份籠罩天地的潮水般拳意給淹沒得半點不剩,生死一線間。

劉宗猛然抬頭,臉色猙獰,咬緊牙關,手臂顫抖,借助一個身形搖晃,竟是原地旋轉一圈,朝那一襲青衫胡亂遞出一刀。

身形滯緩,出手軟綿,手中一把曹子匕首,甚至不起絲毫刀光流彩。

但是這一刀,老子是劉宗,是藕花福地的刀法第一人,必須遞出!

片刻之後,也可能是許久過後,意識模糊的劉宗,稍稍清醒幾分,老人突然發現有一隻手按住自己肩頭,隻聽那人輕聲笑道:“好拳。”

————

小龍湫,來自上宗的龍髯仙君已經重返中土,與此同時,山主林蕙芷和掌律權清秋也都不見了。

所幸祖山如意尖茅屋那邊的年輕女冠,也已經禦劍離開了小龍湫,她隻是讓令狐蕉魚幫忙看守茅屋。

既然到了仙都山,為兩個孩子跨洲護道的鐵樹山仙人果然,難得來一趟桐葉洲,就離開密雪峰,獨自出門遊曆山河。

鄭又乾和談瀛洲每天都去落寶灘那邊,聽小陌先生傳授道法,還會幫著一起釀酒。

密雪峰一處府邸,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的黃衣芸,今天出門賞雪,她一路散步,在一處涼亭附近,看到裘瀆陪著少女胡楚菱在那邊堆雪人。

葉芸芸從老嫗這邊得知,弟子薛懷跟裴錢在掃花台那邊,又有一場切磋,好像受益匪淺。

寶瓶洲大驪京城,一位讀書人帶著書童崔賜,一起拜訪火神廟,在花棚下,找到了那位封姨。

封姨看到那個來自驪珠洞天的儒士,微笑道:“禦風而行,泠然善也。”

李希聖作揖行禮,封姨身形瞬間從花棚石磴那邊消失,不受那份禮,站在石桌旁。

李希聖起身後,封姨取出兩壺酒,繼續道:“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

書童崔賜既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何身份,更不知道她在賣什麼關子,少年隻知道她這兩句話,最早出自白玉京三掌教陸沉。

李希聖微笑道:“大道何言,一地黃葉。”

在寶瓶洲南部的新雲霄王朝境內,一處崇山峻嶺的最高峰,有兩人在此停步,環顧四周。

一個麻衣草鞋的年輕男子,身材壯碩,神色木訥,身邊卻跟著一個極其俊美的少年,頭戴紫玉冠,腰係白玉帶。

少年正是離開正陽山的劍修吳提京,他看了眼蹲下身、嚼著一根甘草的男人,說道:“胡灃,我覺得這裡就不錯。”

方圓數百裡之內,其實靈氣稀薄,但是相較於一般俗子眼中的“山清水秀形勝之地”,已經要好上幾分。如今寶瓶洲處處,都是忙著爭搶地盤的山上勢力,這裡割走一塊,那邊圈定一塊,不然就是複國成功的王朝、藩屬,派遣出欽天監地師,幫助自家國境內的山上仙府尋找新址,先前好幾處被兩人相中的山頭,哪怕人跡罕至,依舊都有修士身影,算是捷足先登了。他們找到這麼個勉強湊合的山頭,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名叫胡灃的男人嚼著甘草,點點頭,“就選這裡了。”

因為兩人打算開山立派,其實就隻有胡灃和吳提京兩個人而已。

但是雙方都不覺得這算個什麼事。

兩人都是各自遠遊,然後一場萍水相逢,可就很快就成了朋友,也沒什麼道理可講。

其實雙方性情截然不同,一個是心大,可謂自信到自負了,反正我吳提京,天生就該是一位上五境劍修,早晚而已。

一個是心寬,胡灃性情溫和,平時說話都是慢悠悠的。

唯一的相同處,大概就是雙方都是劍修了。

吳提京眉眼飛揚,自信滿滿,好像是打從娘胎裡就有的那種信心,笑道:“胡灃,咱們這個門派,你來當掌門,順便管錢,我就隻當個掌律祖師好了,反正一定會成為宗字頭的劍道宗門,到時候你就是宗主了,嗯,跟那個落魄山陳平安差不多。”

一個四十歲出頭的,龍門境劍修。

一個還不到二十歲,金丹境劍修。

歲數加在一起,也沒到一甲子,卻要著手創建門派和想著未來宗門了。

若是隻說神仙錢,其實兩人身上加在一起,還不到一顆穀雨錢。

“掌律?我們這個門派,估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隻有我們兩個人,你除了我,還能管誰?”

胡灃緩緩道:“跟他沒法比的。”

何況也沒什麼好比的。各走各路,各有各的活法。

吳提京說道:“胡灃,你這個妄自菲薄的習慣,以後改改,多學學我。”

胡灃說道:“你那個叫妄自尊大,也是個臭毛病,要是不稍稍收斂點,以後要吃大苦頭的。”

確實會給人一種狷狂之感的少年吳提京,大笑起來,所以自己才會跟胡灃投緣嘛。

不像在那個正陽山,自己每次外出,四周不是諂媚、討好的視線,就是些老劍修,用欣慰的臉色說些讚許的言語,反正都是自作多情,就想不明白了,我吳提京練劍如何,跟你們有關係嗎?

吳提京猶豫了一下,蹲下身,問道:“你跟那個家夥是同鄉,又是同齡人,熟不熟?”

胡灃轉頭看了眼吳提京,笑了笑,好像在說一句,真是難得,吳提京也會對某個人如此感興趣。

吳提京扯了扯嘴角,“我是狂妄不假,可又不是個傻子,不但是陳平安,還有那個劉羨陽,我都打不過。”

胡灃不急不緩幫他加上三個字,“暫時的。”

吳提京笑道:“不然?”

胡灃的祖宅在二郎巷那邊,距離大驪上柱國袁氏的祖宅其實不遠。

小時候就跟隨爺爺,一起走街串巷,修補碗盆、磨刀之類的。

家鄉那邊的老風俗,爺爺懂得多,經常幫忙辦紅喜事,也能掙些錢,添補家用,加上爺爺開了個賣春聯、窗紙等零碎物件的鋪子,胡灃小時候的日子,其實過得不算太窮,隻是爺爺姓柴,他卻姓胡,街坊鄰居都說是他爺爺是入贅,所以胡灃小時候挨了不少白眼,經常被同齡人拿著個說事,而爺爺的名字,也是需要篆刻墳頭碑文的時候,胡灃才第一次知道。

鋪子生意冷清,逢年過年那會兒,才略好幾分,平時都未必每天開門,隻有個娘娘腔的窯工,經常光顧生意,偶爾會有一個黑黑瘦瘦的小丫頭,當那拖油瓶,跟在那個喜歡翹蘭花指的男人身邊,也不說話,胡灃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眼睛特彆大,就顯得臉特彆小了。

當叔叔的娘娘腔男人,喜歡喊她胭脂,其實這個當窯工的,兜裡就沒幾個錢,約莫是隻有自己爺爺,才不嫌棄他沒個男人樣,願意陪著他多聊幾句,哪怕娘娘腔不買東西,也不趕人。小丫頭就會坐在門檻那邊,餓得實在不行了,才喊一聲叔叔,然後一起回家。

爺爺是在胡灃少年時走的,胡灃沒有賣掉祖宅,那會兒好像“變天”,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

胡灃跟著小鎮百姓一樣,四處尋寶,翻箱倒櫃,家裡的瓶瓶罐罐,但凡是件瞧著像個老物件的,都要拿出來,看看能不能賣錢,胡灃當時從龍須河裡邊,撿著了一堆漂亮石頭,福祿街和桃葉巷那邊都有人開價,胡灃也沒多想,將八顆俗稱為蛇膽石的玩意兒,對半分,兩邊都不得罪,得了兩筆銀子,那段歲月裡,每天睡都睡不安穩,都不敢走出家,就怕遭賊。

在那之前,胡灃見過一個泥瓶巷的同齡人,叫宋集薪,老人們都說是督造官宋老爺的私生子,不好帶回衙門那邊,就找人把宋集薪安置在了那條小巷中,這個宋集薪,好像兜裡永遠不缺錢,每天就是帶著個婢女,遊手好閒,四處亂逛,挺顯擺的。

胡灃打小就喜歡去老瓷山,經常能夠見到一個叫董水井的家夥,同樣在那邊翻翻撿撿,各撿各的,一開始也不聊天,往往是各有收獲,後來胡灃發現董水井喜歡揀選那些帶字的碎瓷片,董水井後來就主動找到他,兩個都比較沉默寡言的孩子,很有默契地“做買賣”,以物易物。

在黃二娘的酒鋪裡邊,胡灃經常能夠見到那個叫鄭大風的看門人,漢子的眼睛,就好像長在婦人的身上了。

每到搶水季節,胡灃總能見到一個乾瘦的同齡人,好像跟那個宋集薪是一條巷子的,雙方還是鄰居,隻不過一個特彆有錢,一個特彆沒錢。

爺爺不許他接近那個姓陳的孤兒,倒是不像杏花巷附近的老人,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喪門星,瘟崽子。

爺爺隻是懂得的門道多,隻是讓他離著那個人遠一點,也從不說緣由。

有次胡灃在青石崖那邊獨自釣魚,坑坑窪窪的,家鄉那邊口口相傳的,土話都說是日頭窩,就跟那座螃蟹牌坊差不多,早就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說出口的了。

胡灃當時親眼見到,有個孩子,都沒學會鳧水,但是貪玩,先是在龍須河裡邊的淺處狗刨,然後不知怎麼的,就差點淹死了,隻是胡灃剛剛丟了魚竿,想要跑去救人,就有那個瘦竹竿似的家夥,眼尖瞧見了,一路飛奔,跳入水中,把那個孩子拖上了岸,孩子嚎啕大哭,離得遠,胡灃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正那個家夥好不容易才讓孩子停下哭聲,好像還送了一隻草編螞蚱給孩子。

等到附近一些年紀稍大的孩子靠近,那個姓陳的孤兒就走了。

結果聽說事後,那戶人家的長輩,當天連自家孩子的衣服都燒掉了,約莫是嫌晦氣吧。

以前鐵鎖井附近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喜歡在老槐樹下乘涼,家長裡短,反正什麼事都藏不住。

老人們說故事,婦人們細細碎碎嚼著舌頭,男人們看娘們,孩子們成群結隊,圍繞著老槐樹嬉戲打鬨。

既然有喜事鋪子,當然就會有白事鋪子,這樣的鋪子,小鎮不多,就那麼幾家,但是兩者生意差很多,胡灃曾經問過爺爺為什麼,爺爺說是死者為大,家裡再窮,也會拴緊褲腰帶,拿出些錢來。哪怕是跟人借錢,也要儘量辦得風風光光的。

但是為何辦喜事就掙不著什麼錢,爺爺倒是沒說為什麼。

爺爺對他很好,幾乎是家裡有什麼就給什麼,但是也有幾條規矩,自打胡灃稍稍記事起,爺爺就叮囑再叮囑,比如路上的錢彆去撿。遇到事情,能不求人就彆求人。

可如果必須求人幫忙,那麼一定要還,不管是還錢還是還人情,都不能欠著,不能學那年夜飯可以餘著,故意“餘到”來年。

但是有種喜錢,胡灃是可以求的,而且是一定要去,就誰家成親了,新娘子出嫁,會有人去“攔路”,胡灃就跟著,收個紅包,再在心裡邊,默默說幾句爺爺交給他的“老話吉語”。

此外雖然自家是開喜事鋪子的,但是如果小鎮有那白事,能幫忙就幫忙,忙完了,在那戶人家裡邊吃完飯就回家,如果那戶人家,還需要有人幫忙守靈,就應承下來,隻是記得進了靈堂,就彆半途而廢,哪怕困了,也要直接在那邊打盹,不許大半夜回家,不用怕那些有的沒的,等到天亮了才可以回家,就當是睡個回籠覺。

在那神仙墳,每年的某一天,爺爺都會帶著胡灃去磕頭。

爺爺臨走之前,還特意交待過自己,哪怕爺爺不在了,這件事還是不能忘了,即便將來長大了,需要出遠門了,每年這一天,還是需要上三炷香。

小鎮最西邊,有個柳條似的少女,姓李,但是她氣力不小,一根扁擔挑起滿滿兩桶水。她有個弟弟,虎頭虎腦的,有次孩子在家附近的巷子,還穿著開襠褲呢,大搖大擺走著,孩子當時雙指撚住一隻不知道從哪裡撿來、還是樹上扒來的蟬蛻,高高舉起,是金色的,在日頭底下,泛著光,瞧著不太一樣,而且相比小鎮常見的知了殼,要大上許多,胡灃就多看了幾眼。

約莫是覺得顯擺成功了,穿開襠褲的孩子,就故意放慢了腳步,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擰轉手腕,使勁晃著那隻蟬蛻。

胡灃當時在巷子一戶人家的門口,坐在一條長凳上,正幫著磨菜刀,磨一把菜刀能掙個三五顆銅錢,反正可以講價。

遠處婦人站在自家門口,雙手叉腰扯開嗓子,喊得震天響,喊兒子回家吃飯。

胡灃就隨口問那個叫槐子的小孩,能不能用三文錢,買下那隻知了殼。

胡灃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孩子就有點怕了,立即挪到牆根那邊,貼牆一路低頭小跑,根本不敢搭話。

胡灃也不以為意,還有些慶幸那個孩子沒當真,不然三文錢呢,圖個啥,所以就聚精會神,繼續低頭磨刀。

不曾想那個孩子躡手躡腳返回,將那金色蟬蛻往長凳上邊一放,就跑了。

等到胡灃想要喊住他,孩子一邊撒腿飛奔,一邊提了提褲子,一個拐彎,就跑得沒影了。

胡灃哭笑不得,片刻之後,拐角牆邊,探出一顆腦袋,躲得遠遠的了,才敢朝胡灃咧嘴一笑。

胡灃摸出銅錢,孩子使勁搖頭。

那會兒的胡灃,還不知道就是這麼一次路邊偶遇,真正意味著什麼,會對自己的未來人生,造成多大的影響。

曾經一直覺得會年複一年,背著祖傳的那隻木箱子,裝滿了家夥什,走街串巷,帶著磨刀石,或是幫人縫補盆罐。

此外,家傳的那兩塊磨刀石,是胡灃離鄉之後,偶然在一處仙家渡口,通過一本專門記載山上重寶的仙家書籍,才知道它們竟是傳說中的斬龍石。

送給了吳提京一塊,而且還是稍大的那塊。

胡灃在小鎮就沒有什麼朋友,既然出門在外,真心與吳提京做了朋友,對方練劍資質又比自己好很多,就沒必要吝嗇了。

吳提京好奇問道:“想啥呢?想得這麼入神。”

胡灃笑道:“想些小時候的事情。”

他都不知道如何報答那個名叫李槐的人。

因為那隻金色蟬蛻,是一座劍氣彌漫的洞天。

吳提京嘖嘖道:“你那家鄉實在是讓人無語。”

胡灃說道:“其實還好。什麼都知道,跟什麼都不知道,一向沒什麼兩樣。”

胡灃取出一支竹笛,輕輕吹奏起來。

月色裡,笛聲悠悠,漫山遍野。

————

一艘鹿銜芝即將到達仙都山渡口。

首席供奉劉宗臉色慘白,但是一身精神氣極好,就是走路腳步不穩,跟喝了酒差不多。

所以在一行人下船後,劉宗就沒有跟著下船,因為這艘鹿銜芝馬上就要啟程返回大泉蜃景城。

陳平安帶著姚老將軍和姚仙之一起走上青萍峰。

渡船重新升空後,劉宗離開船頭,來到渡船一樓的某間屋子,輕輕敲門,喊道:“陛下。”

跨過門檻後,大泉女帝已經坐在桌旁批閱奏折了,屋內一位侍女正在直腰踮腳,動作輕柔,關上窗戶。

登山時,陳平安與老將軍一路閒聊。

聊起了一些山水見聞和故人故事。

陳平安就有些想念家鄉和落魄山了。

大概成為自己心目中最神往之人,就是一場證道。

自然而然,陳平安就想起了那個勞苦功高的老廚子。

可能在朱斂心裡,就像住著一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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