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從屋頂躍上房梁,又順著跳到地上,無聲無息,敏捷得很。
它走到薑芸腳下,喵嗚了一聲。
宋書記聽著笑道:“哎呀,這樣一聽還真是隻小貓。”
方才抓老鼠的時候,那喵吼的聲音聽得他都有點哆嗦,更彆說昏暗中它那雙冷幽幽寒涼涼的眼睛,讓他有一種跟老虎豹子那種生性殘涼的凶獸對上的感覺,打心眼裡往外冒寒氣呢。
宋書記趕緊到院子裡曬曬太陽,暖和暖和,屋裡又冷又暗,太嚇人了。
黑貓喵嗚一聲,就跳到一邊瓦盆裡去洗爪子了。
宋書記瞪大了眼睛,“哎呦嗬!大功臣還真通人性,知道乾淨呢!”
小海小河拿了個刷宣傳語的毛刷子幫黑貓清洗爪子,一邊刷一邊誇,一口一個貓大王。
薑芸跟福爺爺、宋書記說幾句,聽著也好笑。
福爺爺:“說好的不忽悠孩子,一隻老鼠三工分,一共是108個工分。”
壯勞力一天十個工分,這差不多就是11天的。
薑芸也沒拒絕,這是小野的勞動果實,它應得的,晚上得給它做點好吃的犒勞一下呢。
宋書記樂嗬嗬的,“看看這些狡猾的耗子,一年禍害咱們多少糧食。殺死這些耗子,咱們就節省很多糧食。今日就拿五斤細麵獎勵貓大王,正好你們搬家,給你們暖房。”
這可是個意外的驚喜啊!
薑芸幫著小哥倆用手巾給黑貓擦乾,撓撓它的腦袋,誇了一句,“小野真厲害呢,給咱家掙工分又賺細麵,晚上做好吃的犒勞你們仨!”
她纖細嫩白的手指輕輕地撓了撓它下頜底,舒服得它發出細微的呼嚕聲,舔了舔她的掌心。
薑芸就悄悄沁出一層靈泉水給它吃。
“喵嗚~”它軟軟地叫了一聲,把小哥倆萌得兩眼冒星星。
宋書記也痛快,親自給薑芸稱了五斤細麵。
大隊部平時備著幾十斤麵粉,專門為上頭下來蹲點的乾部和技術員準備的。
福爺爺就把今日的戰績以及獎勵都記下,這樣也是有賬可查的。
他又誇薑芸晌午的韭菜雞蛋烙餅好吃,對付了這麼多年的夥食,從那碗野菜湯開始突然有了滋味,自己的味蕾全部活了過來。
負麵影響就是吃飯開始挑嘴,總覺得自己做的不好吃,宋書記老婆子做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薑芸主動邀請,“今天我們正式搬進去住,炕和灶都是您給盤的,晚上包餃子您也來吃。”
福爺爺當然樂意!
不過他有顧慮。
他倒是不怕,他是怕連累薑芸。
她是一個離婚的年輕貌美的婦女,雖然他是個老頭子那也是個男人,出入家門對她影響不好。
可是,他真的很想吃薑芸做的飯。
尤其中午小哥倆還給送了雞蛋烙餅,麵餅烙得噴香,裡麵的韭菜卻脆嫩清香,雞蛋更是嫩滑香甜,半點沒有腥味。
想著,他就口水了。
要不,就讓小哥倆把餃子給送到大隊來?
這樣,似乎也麻煩呢。
福爺爺糾結了一下,就想狠狠心拒絕算了,又聽薑芸道:“您要是真覺得我做飯好吃,要不以後晌飯和晚飯也過去吃得了。您一個人在這邊做飯也不方便,整天啃乾糧對身體不好。”
本來去吃頓飯他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會兒聽薑芸竟然邀請他搭夥一起吃飯。
福爺爺:“行!”
不掙紮了,一把年紀還能吃幾頓好飯啊,不能委屈自己。
對於福爺爺顧慮的事兒,薑芸根本不在意,她都敢在這個年代離婚,難道還不敢和人搭夥吃飯?
福爺爺對她和孩子很照顧,她對福爺爺敬重又感激,看到他就讓她想起自己老爹來。
那邊宋書記聽見就湊過來,笑道:“薑芸,我能不能也……”
福爺爺指了指那邊:“占國娘你咋來了?”
宋書記立刻一本正經,“咳咳,今日首戰大捷,過陣子要是耗子們死不悔改,那就發動第二次清剿行動!”
他扭頭沒看到自己老婆子,不滿地看了福爺爺一眼,“福爺爺也開玩笑呢。”
他咂摸咂摸嘴巴,晌午蹭的那個烙餅盒子真是香啊,讓人回味無窮。
福爺爺被宋書記那麼一打岔,覺得和薑芸搭夥吃飯簡直賺大發了,也不再糾結,立刻就去收拾自己東西。
他的油鹽醬醋一大部分都在大隊部這裡,晌午晚上懶得家去做飯,就帶了乾糧在這裡隨便對付一下。
雖然嘴上說年紀大了要對自己好一點,可半生淒涼涼的過來了,又能多好呢。
這會兒他就把放在大隊的糧食和其他雜七雜八的都搬去薑芸家。
最好的東西是一瓶子臘月脂,冬天殺豬熬的豬板油,另外還有一些蘿卜白菜,鹹菜以及十來斤黃豆、幾十斤雜糧麵等。
薑芸先回家和麵剁餡子。
她看天色還早,就用砂鍋燒開水又打了兩個雞蛋,掐一把翠綠肥嫩的麵條菜,用一粒黃豆大的臘月脂做了個野菜雞蛋湯。
如今她種了好幾種野菜,遍布自己院子牆根、牲口院角落,外麵房前屋後,什麼薺菜、馬蘭頭、麵條菜、曲曲芽、婆婆丁、蕨菜等,長得鬱鬱蔥蔥,肥嫩得很。
喝著微澀卻又回甘噴香的麵條菜雞蛋湯,福爺爺心中湧出一種幸福的感覺。
久違的、壓抑的、幸福的感覺。
他忽然眼眶有些發酸發澀,趕緊扭頭眨眨眼,把眼淚給憋回去。
小哥倆都看見福爺爺眼眶發紅啦。
小海默默地又給他添一碗,“福爺爺,好喝你就多喝點。”
小河想起老宋頭兒經常吹噓“彆看袁英福是會計,他孤獨老頭子一個,不知道多羨慕我一大家子熱鬨呢”。
哦,福爺爺應該是孤獨了吧?
他抱著福爺爺的胳膊甜甜地笑了笑,用軟糯的聲音說:“福爺爺,我和小海都沒有爺爺了,我覺得有點孤獨,以後你能當我們的爺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