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紅藥雖然知道她說的有理,但仍是微覺窒息。
仙草又道:“朱太妃自恃在太後麵前得臉,又仗著定國公府的勢力,宮內所有人她都不放在眼裡,所以先前才有滑胎嫁禍,才敢在慎刑司殺人滅口,才能明目張膽地差點害死昭儀。先前太後雖然責罰了朱冰清,但正因為如此,她心中更加記恨了你我,她們兩人終究不會死心,必然會變本加厲地報複回來,所以……我不能再讓她們為所欲為。”
羅紅藥的眼睛已經濕潤了,她難忍心中難過,低低道:“我知道你心思多,你也是為了我好,但是、但是這些害人的事情,終究太傷陰騭了,我很不想做,也很不想要你去做。”
仙草聽見自己心中響起了一聲歎息。
“我並不是責怪你,你要知道,”羅紅藥抬手握住仙草的手:“我也討厭她們,但是這種主動害人的事情,咱們不要去做好不好?”
仙草咬了咬唇。
羅紅藥搖了搖她的手:“小鹿……”
終於,仙草向著她淡淡一笑:“你說的對,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做了。”
羅紅藥看著她有些疏離的笑意,莫名地心頭一涼:“小鹿,我真的不是……”
“昭儀不必說了,”仙草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心意。你的心意是好的。”
隻不過在這宮內不大適用而已。
***
蘇子瞻夾著兩冊書,緩步過文華殿。
遠遠地他瞧見一道影子,對著乾清宮的方向張望,卻探頭探腦地不敢靠近。
蘇子瞻瞧出那是誰,便微微一笑走近了去,看著她佇立風中的背影,才輕輕喚道:“小鹿姑姑?”
仙草嚇得一跳,轉身見是他才鬆了口氣。
蘇子瞻卻發現她的眼睛有些微紅,怔怔問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仙草否認。
蘇子瞻聽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眉頭微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眸子。
仙草給他看的不大自在,忙揉了揉眼睛笑道:“這天兒太冷了,給風吹的臉上都酸硬了。”
蘇子瞻微蹙眉頭:“方才聽說禦花園裡有飛鳥傷人,你當時沒在場吧?”
仙草道:“沒有,我先前還在寶琳宮裡發夢呢。”
蘇子瞻才笑了笑:“那就好,聽他們說的怪嚇人的,說什麼有位娘娘傷的很要緊。我很擔心,以為是你們羅昭儀呢,不是就好了。”
仙草一笑:“多謝少傅關心。”
蘇子瞻又問:“可你穿的這樣單薄,站在風口裡又是做什麼?不是病著麼?”
仙草支吾著。
蘇子瞻卻微笑道:“我先前見到當初在紫麟宮的紫芝姑娘,竟給安排在了乾清宮,你莫不是想去找她?”
仙草的確是想去找紫芝的,可又怕見到趙踞,就遠遠地打量不敢靠前。
沒想到蘇子瞻這樣精明,仙草倉促一笑:“是啊,我本來想找她說說話的,不過……還是罷了,少傅你也快出宮去罷,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之後,向著蘇子瞻屈膝行了一禮,邁步要走。
蘇子瞻默默地注視著她:“小鹿。”
他略一猶豫,伸出手要拉著她。
眼見將要握住她的手腕之時,仙草卻突然將手臂一縮,頭也不回,走的更快了。
蘇子瞻不會追過來,這讓仙草略微安心。
但是她腳步雖快,眼前的宮闕深深重重,她卻不知道到底要去往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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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簡直滴水成冰。
紫麟宮前,雪茶揉了揉凍得發僵耳朵,悄悄說道:“皇上,看了這老半天了,有什麼可看的?”
趙踞淡淡道:“沒什麼可看的。”
雪茶撇嘴:沒什麼可看的還特意饒了路過來看了這半天。
他把手揣起來,又跺跺腳,嘀咕道:“其實,這紫麟宮空了很久,如今宮內又多了許多的妃嬪,奴婢覺著倒不如騰出來……”
“騰出來?”夜色中,皇帝的聲音冷的像是屋簷底下又尖冷鋒利的冰掛,“給誰?給你如何?”
雪茶噗地笑了,卻又愁眉苦臉道:“下輩子奴婢托生個女孩兒,興許……”
趙踞不等他說完,已經狠狠地踹了一腳:“閉嘴!”
雪茶揉著臀笑道:“奴婢隻是開個玩笑,知道皇上瞧不上奴婢這樣的。”
趙踞才要開口,突然間眉頭一皺。
雪茶見皇帝色變,還以為他當真生了氣,正要再請罪,趙踞卻一抬手。
雪茶忙噤聲,卻不知皇帝想如何。
卻見皇帝緊緊地盯著紫麟宮門,忽然他沉聲道:“誰在哪裡?”
雪茶驀地聽了這句,汗毛倒豎:“什麼?有人?難道是刺……”
慶華殿行刺之事對雪茶而言仿佛噩夢,這會兒慌的就想叫人,但皇帝卻依舊巋然不動,反而冷冷地說道:“看見你了,還不快點滾出來?!”
而在皇帝說完後,果然那邊兒門洞裡有個人影晃了一下。
夜色中那影子朦朧而模糊,如真如幻。
雪茶渾身發冷,不知不覺挪步到了皇帝身後:是人,是鬼?
可就算是邪祟,倒也不必怕,畢竟自己站在真龍的身邊兒——雪茶如此想道。
那人低低咳嗽了聲。
皇帝咬牙切齒:“鹿仙草?”為什麼他絲毫不覺著意外?
本來躲在皇帝身後瑟瑟發抖的雪茶聽了這個名字,神奇地探出頭來。
他睜大眼睛盯著前方的人影,失聲叫道:“小鹿崽子,真的是你!”
遠遠地仙草乾笑了兩聲,她含糊不清地說:“是奴婢,奴婢給皇上請安,給雪茶公公請安。”
雪茶很想飛過去,踢她個十七八腳泄憤。
卻聽皇帝冷道:“你站的那麼遠請安,是這紫麟宮裡教出來的規矩嗎?”
終於,仙草挪步上前,仍是垂著頭。
雪茶突然發現她好像有些不對頭,當下走前一步,低頭左右打量了會兒:“你、你是哭過?”
仙草像是給戳中七寸似的彈起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