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姑姑在上 八月薇妮 10865 字 3個月前

那是在仙草將要離宮之前, 雪茶私下找到她。

仙草本以為雪茶是想說些挽留或者抱怨的話之類, 不料雪茶卻說起了舊事。

“你恨皇上嗎?”那時候雪茶望著她說。

仙草垂首笑道:“怎麼這麼問?我哪裡有什麼資格恨皇上, 向來不是皇上跟你恨著我嗎?”

雪茶笑了笑, 是有些無奈的笑意:“本來我也是這麼以為的,但皇上若是真恨你恨的要死, 又怎會任由你在宮內蹦來蹦去。”

仙草抓了抓後頸, 有點癢。

雪茶道:“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仙草問:“什麼事?”

雪茶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天空, 好像要從那空蕩蕩的天上看出字來:“當初,賜死徐太妃娘娘的旨意, 並不是皇上下的。”

仙草正在跟著他一塊兒揚首觀天:“啊?”

雪茶道:“是太後娘娘的主意, 皇上知道後已經來不及了, 又不能對太後發脾氣,所以才把行事的人都處決了。”

直到現在, 仙草還記得自己當時聽見這句話後心裡的感覺。

不大相信,又有幾分釋然。

釋然之外, 卻又帶幾分驚心。

那會兒雪茶垂眸看向她:“你不要怪我沒有早些告訴你, 我也是最近才弄清楚的。”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仙草竭力無視心頭的怪異之意,強笑,“其實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區彆, ”雪茶平靜地回答:“我不想你恨皇上。”

“我都要離開宮內了……這些宮內的舊事,權當是過眼雲煙。”

“正是因為你要離開, 我才一定要告訴你, ”雪茶的神情是一反常態的肅然, “我要你知道,皇上沒想要害太妃,我之前不懂,現在有些回過味來,皇上一直都……沒想過害太妃。”

也許是仙草的錯覺,總覺著那時候雪茶的神情,好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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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慈聽了仙草所說,半晌才道:“孤兒弱母,眼界也隻是如此了。”

這仿佛是一句不太好的評語。

仙草抬眸,徐慈的臉色卻又慢慢緩和下來,他一揮手,冷峭地說道:“罷了,何必再說這些,要知道不管怎麼樣,阿憫是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的。”

仙草聽了這句,心頭一動,小聲叫道:“哥哥……”

徐慈卻仿佛察覺了她的意圖,眼神一變,皺眉道:“你要說什麼?”

仙草打量著他的臉色,忙把嘴邊的那句話又咽回去,訕笑道:“沒……我沒什麼要說的。”

徐慈盯了她半天,才緩聲道:“我雖然不是宮內的人,卻也聽說過小鹿姑姑的許多奇聞異事,比如你先前以身殉主,卻偏又沒有死成,進了冷宮屢遭凶險,卻又安然無恙而出,後來更在羅昭儀身邊步步高升……蔡太師盯著你,皇上也盯著你,可見你非泛泛之輩,自然有一番可觀之處。那次在曆城,你隻憑我寫得半個字就能認出是我的筆跡,想必是阿憫把你教的太出色了。”

仙草聽他一句一句說著自己起死回生後的種種,直到聽到最後一句,心頭陣陣苦澀。

她本來想說出幾件自己以前在家裡時候的私密小事,但是這些對徐慈來說,自然可以是徐憫告訴“小鹿”的。

她隻憑徐慈半個字就認出他的筆跡,這已經夠神異的了,如今徐慈卻果然認為是徐憫教她的。

到底要怎麼才能夠讓徐慈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徐憫呢。

仙草苦笑道:“哥哥你想說什麼?”

徐慈道:“我想問你,你為什麼要出宮?”

仙草道:“宮內步步凶險,哪裡比得上在外頭自由自在……”她特意看一眼徐慈,用極小的聲音說,“何況,我覺著哥哥你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徐慈的眉頭不出意外地皺起來,他閉了閉雙眼:“從方才跟你說話可知,你是心中自有丘壑之人,隻要你願意,我相信你在宮內也一定可以風生水起。或者,你是因為覺著跟著禹將軍,比在宮內更有出路?”

仙草道:“不是!那都不是我所求的。”

她真正想要的就是自己方才所說的,出宮跟徐慈團聚,隻是不敢說的太直白而已。

此刻車窗外有人用力敲了兩下,是袁大哥的聲音道:“少主,前方哨探說像是有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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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謹慎起見,徐慈下了車後,跟眾人喬裝改扮。

半天,他騎馬來到車窗邊上,輕輕叩窗。

仙草掀開簾子看時,一眼幾乎沒認出是誰,半晌才笑道:“這會兒不能叫哥哥,也不能叫公子,得叫大爺了。”

麵前的徐慈臉色微黑,且多了幾綹胡須,看著比實際年紀好似要大個二三十歲。

徐慈嘴角略微抽搐,差點兒也笑了出來,卻又斂住:“不要胡說,你要記得我姓劉,是賓州商販,要去蜀地販賣些綢緞,你是我的貼身小廝。”

仙草垂手躬身道:“好的劉老爺。”

徐慈忍著笑瞪了她一眼。

無驚無險地進了荷城,在小客棧裡安歇。

早先在三合鎮的時候,仙草的門口還有看守,可見徐慈對她不大放心,如今進了客棧,卻並沒有再安排人。

仙草暗自喜歡,顧不上馬車勞累,自己摸到了客棧的廚房,跟廚子說了許多好話,才請對方餘了一個鍋灶給她。

隻是仙草太久不曾親自動手做菜,未免有些笨手笨腳的,切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頭都傷到了,她從來是最怕這些的,但是想叫痛,又怕驚動人,少不得忍住了。

徐慈的房門虛掩,仙草雙手捧著菜,小心翼翼地用腿把門撞開:“哥哥!”

誰知才叫了聲,就見前方徐慈半身裸著,好像是正在換衣裳。

仙草本是要低頭回避,但就是這驚鴻一瞥,卻無意中看見徐慈背上竟縱橫交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傷痕。

心一顫,手跟著發軟,那碟菜幾乎摔在地上。

徐慈早將衣裳拉了起來,皺眉道:“你來做什麼?”

仙草呆呆看著他,又看向手中的清炒時蔬,結結巴巴道:“我、我下廚炒了些新鮮蔬菜給哥哥吃。”

但她很快又一搖頭:“你、你身上的傷……”

這些傷並不是一次就落下的,反而像是經過許多次的折磨才會造成的。

若非親眼所見,仙草無法相信自己親哥哥的身上居然會有這麼多觸目驚心的傷疤。

徐慈麵色淡然:“沒什麼。”又道:“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仙草卻並沒有識趣退出,反而走了進來:“這都是怎麼傷著的?哥哥……”這一聲哽咽,淚已經自眼眶內滾落。

徐慈雖認定這聲“哥哥”不代表著什麼,但是聽她這樣情切地喊了出來,仍是不禁讓他心頭發顫。

當即皺皺眉:“當初我父親落難,有一些人趁機落井下石,也將我拿下,那會兒受了些折磨,後來……阿憫入了宮,情形才好了些,但又在贛城因為開城的事重又入獄,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仙草呆呆地看著他,情難自禁,那盤菜從手中墜地,發出“啪”地響聲,碟子碎裂。

她不顧不管地撲過去,將徐慈一把抱住,哭著叫道:“哥哥!”

徐慈渾身一震,本能地想將她推開,但就在這時候,門口一道影子閃出來:“什麼動靜,是怎麼了……”

卻是袁琪。

袁姑娘一句話沒說完,已經看清楚麵前情形。

她瞪圓雙眼盯著徐慈跟仙草,氣的臉色發白,終於大聲叫道:“不要臉!”

袁琪跳進門,舉手便要打向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