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告彆(2 / 2)

毛毛細雨落在張先生關上的車門上,使得他們看不見對方最後的表情。

“阿姨。”張昊小心翼翼地問道,“爸爸會回來嗎?”

“……”白不語有些吃驚,但還是拍了拍張昊的小肩膀說,“放心吧,無論以怎樣的方式,他都會回來的。”

雖然之前說得嚴肅認真,但這都是白不語擔心張文彥直接把娃丟下去送死而打的預防針。

其實對白不語來說,張文彥是生是死根本沒有那麼重要,特彆是對於現在這種身體狀況的張文彥來說,變成鬼說不定還能活得舒服一些。

也就是說……變成鬼他也得把孩子接回去!

一個熊孩子就夠累的了,來兩個還得了!

“對了,那個一年隻吃一頓肉是怎麼回事?”白不語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張日天小朋友好像說他們家很窮?

“老媽,是誰呀!”家裡的熊孩子卻在這個時候大呼小叫起來,“我好像聽見張日天的聲音啦!”

“是張昊!不是張日天!”聽到夏棋的聲音之後,一直表現非常平靜的張昊猛地就炸毛起來,像是個普通的小孩子一樣直接衝進院子對夏棋扮了個鬼臉。

“外麵在下雨,你們先去大廳玩,待會兒就吃飯了。”因為毛毛細雨還在下著,所以白不語趕緊催促兩個孩子進屋去。

“卿卿,那孩子是夏棋的同班同學,而且還是他最好的朋友。”為了讓張昊的留下變得更合理,白不語睜著眼說瞎話,像是完全不記得夏小朋友說過自己不想和張昊玩這件事情。

“他父母都在外麵出差,讓他在這裡留宿幾天應該可以吧?”白不語不顧院子裡下著大雨,仗著沒人看見就這麼靠著夏九段的手臂,努力抬頭才能看見夏先生的薄唇,“卿卿,他畢竟是夏棋的朋友。”

披著褂子的夏竹卿輕輕抬手,為妻子阻擋雨水。

“你太累了。”夏竹卿另一隻手撫過白不語的臉頰,他不太會用表情和語言來表達自己對妻子的情感,但他的眼神卻總是很容易被讀懂,“會很辛苦。”

“不辛苦。”白不語靠在丈夫的懷裡,感受著溫暖和那些快速消失的煞氣,“而且有張昊在這裡的話,我們就能順理成章地讓夏棋去小房間住了。”

一抬頭,白不語就給了夏先生一個計謀得逞的表情,笑著說:“如果不是送上門的張昊,那個小祖宗今晚肯定又得哭哭鬨鬨很久。”

夏九段愣了愣,然後緩緩點頭道:“那個孩子不錯。”

白不語笑著看丈夫改口,伸手挽住夏竹卿的脖子,在夏先生彎腰之際趕緊墊腳偷親了一口,轉身就往廚房溜。

“我去做晚餐,你快點進屋躲雨!”

張昊和夏棋在大廳裡鬨騰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夏竹卿從外麵走進來,抖抖長褂上的水珠掛在一旁之後,兩個孩子才慢慢安靜下來。

不得不說,夏竹卿自帶一種氣場,那就是麵無表情的時候會給人莫名的壓力,周圍的整個空間都會比往常更加安靜。

更可怕的是,夏先生似乎一直都處於麵無表情的狀態。

夏家的大廳是正在環球旅行的夏家二老布置的,他們不知道從哪裡買來了一堆紅木家具,學著民國宅鬥劇裡的布置在大廳裡擺了好幾張紅木椅,正對大門的牆上還有一副氣勢磅礴的山水畫,看起來非常氣派。

而夏家吃飯的地方是在大廳的屏風後麵,裡麵擺著沙發、玻璃餐桌、液晶電視甚至PS4,在吊燈的照映下顯得亮亮堂堂,和隔壁像是兩個世界。

隻不過因為裡屋沒有窗戶,就算燈再亮夏曉菊和夏棋也覺得有些壓抑,所以除非下雨和蚊子多,他們還是更喜歡在院子裡吃飯。

“坐。”夏竹卿幫兩個小朋友拉開椅子,順便打開了電視,讓有些沉悶的裡屋稍微顯得熱鬨一些。

“你們吃飯啦?”之前信誓旦旦和夏竹卿說要減肥不要吃晚飯的夏四小姐偷偷摸摸溜進來,拉開椅子就坐下來,“哥,今天晚飯吃什麼?”

“……”夏竹卿默默看了妹妹兩眼,低眉說道,“青菜和豆腐。”

張日天小朋友的雙手在顫抖,內心戲怎麼都停不下來。

“哥,你又上電視了啊!”

在餐桌前坐下來的夏曉菊突然看到電視屏幕裡出現了熟悉的人物,但想想好像也很正常……因為夏竹卿和夏棋都喜歡下棋,所以餐廳的電視機好像一直都停留在同一個頻道,夏九段出場的幾率自然很高。

不過第一次來到夏家的張昊卻好奇地看著電視裡的畫麵,下一秒就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電視裡正在播放之前夏竹卿在定江的比賽。

為了讓圍棋比賽更有氛圍,定江圍棋協會特地布置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場地,牆壁裡種著室內觀賞竹,在燈光下顯出幾分幽綠。

木質的案幾,盤腿而坐的席位,木枝蔓蔓的盆景。

但最重要的是正在對戰的兩個人。

夏棋的父親坐在左側,表情平靜,捏著棋子伸出的右手卻非常穩,每一次落子都像是在攻掠城池!

每一顆棋子落盤,都像落在張昊耳邊一樣,連帶著心跳聲都開始加速。

“呯”的又一聲棋子落盤,坐在夏棋父親對麵的那個人開始不停地擦汗,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顫抖的手和已經麻木的表情,最終抓了幾顆棋子放下,投子認輸。

那一刻,夏棋的父親輕輕閉目,長出一口氣。

“太……太帥了!”坐在餐桌前的張日天小朋友拍案而起,“比我爸爸帥一萬八千倍!”

夏家人:“……”

*

就在張昊慢慢融入夏家晚餐的時候,雲河市中心醫院的病房裡,一個腦袋和手臂上都纏著綁帶的年輕女性突然在昏睡中開始痛苦掙紮。

一段時間後,那位女性緩緩醒來,靜靜看著病床上方的點滴一滴一滴滴落下來。

略顯空洞的雙眼也慢慢有了焦距。

虛弱而乾澀的聲音在單人病房裡回響——

“我現在叫李瀟,是幸福街小學一年級三班的語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