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的大夫是個小年輕,給葉黃花檢查了三遍,愣是沒檢查出來啥問題,就隻能抓著葉黃花的營養不良說事兒。
“這孩子營養沒跟上,回去以後多吃點雞蛋肉的補補,最好一天能吃兩個,養上十天半個月的,就沒事兒了。”
孫招娣和葉和平不懂醫,便有樣學樣回去給葉老太說了,葉老太雖然不太情願,到底是同意了。
她還專門多給葉黃花加了一個雞蛋,早中晚各一個,力圖把這個孫女的啥“營養”早點補上去,省的動不動就犯病亂嚷嚷,怪嚇人的。
葉黃花拿著雞蛋,卻越發替上輩子的自己感到委屈。
看看,老太太整天說沒錢沒錢,這雞蛋說拿就拿,一天三個,一個月就是九十個,拿去賣錢都能賣不少了,說給她吃就給她吃,一點都沒有猶豫的,這家裡能沒錢?
準是都補貼了她那不成器的三叔一家子了!
她就說為啥都做的是一樣的活,甚至他三叔一家做的比她們家還要少不少,憑啥吃的用的都比她們家好那麼多,尤其是葉魚,的確良的衣服都有五六件,原來都是這麼來的!
她就說為啥她們一家子辛辛苦苦早起貪黑的乾活,一點都不敢偷懶,結果一年到頭還賺不到多少錢,感情是都填補三叔三嬸這一大家子了!要不是老太太偏心,就憑她們家這個拚命勁兒,她爹媽怎麼也不至於因為兩百塊的彩禮就把她隨隨便便嫁了人!
三叔三嬸那一大家子,都是欠了她葉黃花的,所以她毀了葉魚的臉,沒毛病。
怎麼才能毀了葉魚的臉呢?
方法倒是多得是。
葉黃花確實是不怎麼聰明,可是她腦子裡麵卻裝著上輩子從那些大姑娘小媳婦裡聽來學來的各種騷點子,從裡麵找出來一個能用的還是比較簡單的。
單說毀了葉魚的臉,她就能想出來十幾種方法。
隻是她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孟菲整天抱著葉魚在三房的那間屋子裡麵呆著,片刻也不讓閨女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她有事兒要離開葉魚片刻,也會把葉魚交給葉老三或者葉米,想要在這一家子的眼皮子底下毀了葉魚的容貌,難度有些大。
再說了,就算她繞開了這一大家子,葉家一共這麼多人,萬一她下手的時候被其他人看見了呢?
葉黃花想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得先分家。
隻有分了家,各家都搬出去住了,她才能找到機會動手;才能利用後來知道的事情賺錢給自己偷偷攢下點家底兒;才能過上頓頓有肉吃的好日子;才能買那些城裡人才有的什麼香胰子雪花膏,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
三叔那邊,她心裡麵還真有些怵得慌,就隻能先從自己家和大房家下手,隻要這兩家子分出去了,三叔那一家子根本成不了啥氣候。
當天的三個雞蛋她就沒舍得吃,全省了下來,等到第二天上午,她坐在二房的門檻上慢慢地剝著雞蛋。
吃草散養的雞下的蛋也好,那蛋白白白嫩嫩晃晃悠悠,就算現在已經涼了,也有淡淡的香味兒。
葉米早早就出去玩了;劉紅英家的小麥被養的嬌氣,嫌外麵冷也早早回屋暖手了;苦菊被孫招娣支使著出去乾活了;孟菲和葉魚在屋裡睡覺,男人們被生產隊叫出去鏟雪了,女人們出去串門子了,院子裡麵就隻有三個男孩,冷不丁看到雞蛋,口水就嘩嘩的流。
葉黃花努努嘴:“哥,你們想吃雞蛋不?你們三個去狗蛋、大牛、壯壯家的窗戶根裡給我偷一條地瓜乾,誰的地瓜乾最大,我就把這個雞蛋給誰。”
她的聲音很小,生怕被屋子裡麵的大人們聽到壞了她的好事,她緊張的很,聲音又小又發顫,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她心裡麵有鬼,隻是在場的都是小孩子,沒啥壞心眼子,沒有聽出來她的心思,反而覺得葉黃花太好了。
就一個雞蛋,他們吃一個,葉黃花還有兩個,補身子應該也夠了,三個男孩子互相瞅了瞅:“成!等著!”
地瓜乾就是這個年代裡打發小孩子的零食,地瓜這玩意兒產量大,不需要怎麼照料就能產一堆,家家戶戶的自留地裡都種著不少地瓜。
等到秋天收上來切塊曬乾,冬天裡就是小孩子們打發時間的零食,這東西不值錢,家家戶戶都有,小孩子們順手拿幾塊也沒人在意,反正自家的娃肯定也沒少拿人家的。
狗蛋、大牛、壯壯家分彆在三個方向,三人一出門,葉黃花把三個雞蛋全吃了,噎的直翻白眼兒,還是順手從地上碰了兩口雪才緩過來,等了幾分鐘,她親哥傳根從外麵風風火火回來了,看也不看的把一根地瓜乾往她懷裡一扔。
“雞蛋呢?”
葉黃花拿起手裡的地瓜乾,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淚眼婆娑的說道:“毛蛋哥把地瓜乾扔給我,然後把三個雞蛋全搶走了。”
傳根火了:“啥?都搶走了?他朝哪跑了?”
葉黃花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傳根風風火火的跑遠了,葉黃花把從自己家窗戶根裡拿的地瓜乾放回原處,大房的毛蛋回來了。
“雞蛋呢?”
“我哥全搶走了,說你們不配吃雞蛋。”
“他放屁!他朝哪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