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像我(1 / 2)

津島修治在一片黑暗中緩緩睜開眼。

跟驟然失去光源什麼都看不清的金穀不同,從他進門前就閉眼假寐的自己已經習慣了黑暗,細節尚且不論,金穀在屋內的大致輪廓還是能看到的。

男人正宛如石像一般杵在床角,僵硬著胳膊舉著手機,臉色一片灰白。他用尖銳到變調破音的急促語句回應著手機的另一邊,似乎這樣就能逃避現實。

“你是什麼人?!在這裝神弄鬼……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還以為金穀先生是個聰明人。】自聽筒傳來低沉沙啞的嗤笑聲毫不留情打破了金穀的幻想。【你眼前的男孩,是這次拍賣會已被內定的最頂級貨物。】

男人的心臟瞬間似乎失去了跳動的能力,最為可怕的猜想成真,他大口喘息著,猶如一條離開水的魚在瀕死掙紮。金穀的手死死捂住手機送話器的小孔,不敢讓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傳到電話另一邊分毫,生怕惹對方不愉。

是了,那孩子有說過被關的時間內後頸打過針,原來那不是什麼藥物,是定位器一類的東西嗎。

男孩賭氣般的話猶如走馬燈般在金穀腦海不斷閃現,那些被自己敷衍過去孩童的天真話語此刻卻像是死神敲響的喪鐘,每一句話都昭示著他距離死亡更進一步。

金穀現在有萬分的後悔與苦楚也說不出,他早應該想到的,“戰斧”能放任這麼貴重的貨物逃出,肯定留有後手。自己當初為什麼被這孩子的麵容迷了心智,認為能從紮根於黑暗的龐然大物手中搶走獵物?

“叔叔……你回來了?”男孩稚嫩的聲音打斷了金穀的思考,津島修治似是被他先前的歇斯底裡驚醒,這會正迷蒙著眼,跪坐在床上揉著眼角向他詢問。

心弦緊繃的金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脆弱的神經此刻無法經受任何刺激。他臉色猙獰,未經大腦思考的嗬斥脫口而出:“閉嘴!吵死了!!”

津島修治被吼得想要湊近的動作有了停頓,表情一片茫然。

【……】

聽筒那邊清淺的呼吸聲也詭異的停頓了一瞬。

“不、不是的、我——”

金穀滿頭冷汗的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吼出聲的,月的聲音太小也太遠了,“戰斧”的人聽不見,肯定會認為是他在違抗。他不是很清楚俄羅斯的黑幫如何對待敵人,但是橫濱的非法武裝勢力他不幸曾了解過,瘋起來不管是敵人還是無辜路人,一個個都會變成彈藥下的亡魂。

日本本土組織尚且如此,民風出了名彪悍的俄羅斯恐怕隻會更為嚴酷殘忍。

“對不起!請原諒我……請原諒我……”不等金穀再向電話另一頭解釋些什麼,男孩尖叫著瞬間瑟縮成一團。他抱著頭,小心翼翼漏出一隻溢滿淚水的眼偷看金穀,一旦對方有什麼動作,他會繼續將自己縮到保護殼裡。雖然這一切都是徒勞,他一個年幼瘦弱的孩子沒有絲毫力量能反抗的了成年人。

“月會當個好孩子的,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照做……所以請不要弄疼我……”

津島修治用他帶有哭腔的聲音懇求著,見金穀沒有更多想要傷害他的意思後聲音逐漸變得微弱,到最後隻剩微不可查的泣音。事實上,被他擋在胳膊後麵的臉麵無表情,眼淚早就在遮住臉的那一刻起不再溢出,隻有通紅的眼角與尚未乾涸的淚水證明男孩方才的哭泣並不是假象。

【係統提示:您的好友“好心的俄羅斯飯團”向您發來一條私聊信息。】

好心的俄羅斯飯團:噗

好心的俄羅斯飯團:我錄下來了(笑)

這個(笑)就很欠揍很靈性了。

津島修治內心歎了口氣,隨手關掉聊天麵板,繼續窩在床上裝自閉。

好吧,他就知道。

很顯然,費奧多爾差點沒緩過氣的原因是憋笑憋岔氣了,在聽到自己出聲的瞬間就能猜到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提前走流程先哈哈哈一下,跟金穀的突然的爆發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金穀顯然不這麼認為,他正在心急如焚的解釋著自己剛才的失態,想儘一切理由不願讓“戰斧”更進一步記恨自己,電話另一頭長時間的靜默隻讓他愈發惶恐。

【三天後,將貨物完好無損的帶上海洋女神號郵輪,做不到的話,現在就可以替自己和你遠在埼玉和北海道的親人選擇墓地了。】

【嘟——】

通話在這之後便被對方主動掛斷,金穀這才敢放任自己過於沉重的呼吸聲於房間內響起,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讓自己陷入絕境的男孩一眼,自然沒能察覺到自稱夜神月的男孩正在用玩味的目光注視著他。

津島修治撇著嘴,安靜等待著金穀離開,這樣他才好去隔壁房間銷毀定時裝置。

事實上,遠在俄羅斯的費奧多爾能做的事情極其有限,時代背景的限製在那,注定了他空有一身高超黑客技術也沒有什麼機會施展。他所做的部分是查清金穀的信息資料,假扮成負責拍賣會的“戰斧”高層成員,卡時間電話威脅遠在日本的金穀罷了。至於套房突然停電跳閘,是因為津島修治在隔壁書房做了一個簡易的定時裝置。根據費佳傳來的資料計算出金穀回酒店的具體時間,卡點讓剩下半瓶波子汽水潑到插座裡。屆時漏電保護裝置會自動跳閘,配合著費佳的電話偽造成“戰斧”遠程操縱的假象,而被嚇到失了理智的金穀自然不會有心思去書房檢查什麼。

金穀,雖說他做了許多禽獸不如的事,這並不代表著他沒有人性上的弱點。貪戀權貴畏懼怕死是其中最主要的一點,除此之外他剩餘的那些微不可查的良心,大概隻有他在北海道的父母和偷偷養在埼玉的私生子能分到。

將重視的一切押上賭桌,為了不讓自己輸到一無所有,在結果出來前金穀不敢擅自離開。

“叔叔……”見金穀久久站在床前不曾移動半分,津島修治抱緊枕頭瑟縮到離他更遠的地方,聲音帶有一絲顫抖地呼喚著他。

金穀的眼睛也習慣了缺少光線的環境,更何況還有著細碎月光透過紗質窗簾傾灑到地毯上,不至於讓屋內伸手不見五指。他看到男孩緊繃的身體正在止不住的發抖,即便如此,他也不曾移開過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那雙鳶色的眼眸中失去了白日的光澤,猶如將人神智儘數吞沒的黑洞一般,失去了孩童特有的天真澄澈。

那是雙被黑暗真正浸潤過的眼睛。

“你也要像那些人一樣弄疼我嗎?”男孩問道。

明明是相同的聲線,金穀卻無法從這句話中找到絲毫跟白日時撒嬌的語句相似的地方。

他沒有回答,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不願再跟津島修治待在同一空間一分一秒。

直到房門關閉後,那份讓他感到如芒在背的視線才被阻隔。金穀瞬間脫力跪倒在走廊上,再怎樣竭力呼吸也緩解不了幾近將他逼到極限的窒息感。從絲毫不屑於掩飾的粘稠惡意中逃脫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早已被冷汗打濕了衣衫。

房門另一邊,津島修治重新倒回床上,抱著枕頭來回打滾。

他將臉整個埋在枕頭裡,笑聲悉數被枕頭吸收,不至於傳到正在門外努力處理崩潰情緒的金穀耳中。

“這個也太好玩了噗——”

【係統提示:視線內暫無目標,被動技能[高光消除]已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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