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今天(1 / 2)

夕陽逐漸被大地擁入懷抱,屬於夜幕的色澤正將天際緩慢浸染,隔著晚霞映照出的緋紅天光被零碎雲層分割,隻餘些許斑駁微弱的光斑灑落在這片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嘎吱作響的鐵門再次被推開,來者邁開修長的雙腿,在這片紅白交錯的鋼鐵中穿梭。他重複前者的路線,伴隨著腳步的回響,逐步踏上東京鐵塔最頂層不對外開放的平台。

津島修治的瞳孔恢複了本應有的模樣,不再允許任何光輝落入,令人心醉神迷的鳶色之下,從未散去的濃霧愈發深邃。

屬於他這年紀特有的青澀感褪去,僅僅是置換了套衣物,氣質方麵卻是天差地彆。

中年男人靜默矗立在平台角落,即便有人自他麵前經過也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眼神一片空洞,猶如失去操控便不會自主行動的人偶,在完成“神”所下達的任務之後,便一直等待著下一步指令。

津島修治沒將注意力分給男人分毫,哪怕他就是前不久開槍狙擊自己的凶手也無法得到特殊對待。

他的腳步停駐,與背對自己的青年間隔不足五米,注視著臉上掛著莫測笑容的俄羅斯人轉過身來。

目光交彙。

“魔人,費奧多爾。”津島修治雙唇輕啟,神色複雜地低語著對方的真實姓名。

虛偽的假象隨著這一聲呼喚徹底撕破,過去半個多月曾有的溫存,不過是將謊言與算計包裹住的薄膜。舔舐完外層味道甘美的糖衣後,剩下的隻有苦澀不堪的內核。

曾經對他百般寵愛的青年眉眼間溫柔不再,費奧多爾輕闔雙眼,並不意外‘愛人’的冷言冷語。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也不知是針對麵前的港黑首領,還是針對沉迷在角色扮演中的自己。

“終於不打算裝了嗎,太宰君。”

津島修治抿起嘴,呼吸微微一滯,言語清冷道:“無聊的情人遊戲也該玩夠了。”

那一瞬間似是有什麼不堪回首的畫麵從記憶宮殿深處湧出。露骨的愛意背後是對準彼此的刀尖,糜爛果實的汁液交織,將假意置身於光明之下的彼此侵蝕。

腐爛到令人作嘔。

“嗬嗬……”

費奧多爾輕笑著,對於‘愛

人’在想些什麼心知肚明。他並未挪開視線,隨意吩咐道:“已經可以了,這種時候我不希望外人打擾。”

中年男人聞言機械性地鞠了一躬,步伐沒有任何遲疑,徑直翻越最後一層護欄,在重力的拉扯下瞬間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這種高度絕無任何存活的可能。

拜管理員號的數值所賜,骨血與堅硬水泥地麵撞擊後支離破碎的聲音,圍觀群眾的高昂尖叫聲,即便有著數百米距離之隔,兩人依舊能聽得一清二楚。

落到導演手中的工具人從來沒有什麼好結局。

津島修治眯起眼,並未因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有什麼波動。他餘光瞥見那人墜落的方向,在夕陽照耀下鍍了一層薄紗般光澤的睫毛忽閃著,“井原敬二,對於自己的手下真是毫不留情啊費奧多爾君。”

“他已經完成了任務,作為獎勵,賜予他救贖不是理所因當的事嗎?”費奧多爾微側著身回答道。

能將死亡稱作救贖的人,本就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任務?”

津島修治瞬間理清前因後果,對於自己身份徹底暴露一事並不意外,隻是輕聲歎氣道:“警察廳的防禦係統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容易攻破。”

“太宰君真讓我吃驚呢。”

費奧多爾自平台邊緣返回,長靴落在鏤空鐵網鑄造的平麵上,發出兩聲清脆回響,“從頭到腳,構成您的每一個部分都是謊言。”

他緩步走到津島修治麵前,相似的身形能讓他們以平等的高度對視。兩雙猶如黑洞般能將靈魂吞噬的眼眸相望,除了彼此的倒影,內裡空無一物。

“還是說我應該稱呼您為……大庭君?”他勾起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如果說前期井原敬二所引發的騷亂隻是魔人對他的試探,那麼他入侵警察廳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個訊號。大庭葉藏的檔案入手,昭示著費奧多爾已經將他真實的過往全盤掌握。

魔人,是這世界上除了太宰治本人以外,第三位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還能活著的人。餘下兩人一位昏迷不醒,一位並未被告知事件全貌,對此一知半解,且多年未跟大庭葉藏聯係過。

當然以上皆是劇本設定。

“從Mimic事件開始,你在他

們盜走的軍火上做了手腳。”津島修治眨著眼,掩蓋聽到這一熟悉稱呼而產生的輕微感情波動,“普通子彈無法對我造成傷害,但是針對我們這類人的特質子彈卻可以。”

“然後,想要洗腦受重傷後精神不穩定的您,再容易不過。”費奧多爾接過話,將後續補全。

即便知道所謂的洗腦並未成功,津島修治早在那之前便看穿了他的計謀,但是迫於探查情報,不得不裝作被洗腦後的乖巧模樣,同他扮演一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過家家。

甚至,不在意自己會犧牲什麼。

“您的能力確實厲害,無論哪個都是。”費奧多爾意有所指地眯起眼眸,這份感歎似是發自內心,“可惜的是,無法同時使用。”

全中。

管理員號與玩家號重疊的缺陷便是如此,軀殼隻有一具,賬號通用卻無法同時登錄。一旦他開啟超越者級彆的異能逆行,人間失格的能力便從他身上消失,反之亦然。

津島修治神色微暗,反問他:“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最初以為你洗腦我,是為了得到那個東西,讓我也加入天人五衰,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這短暫的過家家遊戲,費奧多爾十分完美地扮演了他的地下戀人,除了暗中洗腦了井原敬二製造出一係列的謀殺,再無其他動作。

他們表麵上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趁著在橫濱上班的宮野真守休假期間,在米花市經營一家簡陋的小咖啡廳。每天都像交往已久的情侶那般,毫不掩飾他們的親昵,無聲暗示著周邊人兩人的真實關係。

意義不明。

“目的?上次狙擊您的時候,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費奧多爾輕笑出聲,看似隨意的話語中信息量大到令人毛骨悚然。

津島修治裸露在外的瞳孔猛然緊縮,腹部某處無意識的一陣抽痛。

哪怕他在暗巷中遭受狙擊的跟現在並不是同一條時間線,子彈徹底貫穿身體的痛覺仍叫他記憶猶新。

是共喰事件。

為什麼魔人還會……?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你果然也記得……不過想要達成那個目的,我的幫助不可或缺。”

“可惜,我本以為我們是同類人。”費奧多爾抬起手,輕撫上

那人被繃帶覆蓋的麵頰,身體相觸的瞬間能隱晦察覺到對方不自然的瑟縮。

“還是說這段時間的相處,您有那麼難理解嗎?”

他的指尖在對方皮膚上曖昧地流連,不經意間將兩人距離拉近,麵龐相錯,彼此溫熱的呼吸交織。

費奧多爾用微弱到隻有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引誘,如同惡魔的耳語,試圖將津島修治拽入他用愛與欲構建的牢籠中。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

津島修治並未言語,隻是他臉頰不經意間染上的緋紅與急速加劇的心跳,昭示著內心遠沒表麵上那般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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