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們一起(1 / 2)

津島修治冷著臉,擅自離開了休息室。

那束沾染了少年血跡的黃玫瑰,隨著熊熊烈焰化作一團灰燼。

他從未告知過任何人自己的生日,唯一知曉這點,並且惡意滿滿送上誕生花的人隻可能是潘多拉·亞克特。

黃玫瑰,屬於太宰治的誕生花。

他的異常表現會讓森鷗外有所懷疑,但這是劇本的必要內容,為了將來某日揭露所謂真相的時刻不那麼突兀。這些零散片斷會在最後時刻串連,拚湊出隱藏在太宰治這一身份之下的隱情。

港口黑手黨本部及首領室遭到入侵,警備人員全部死亡。同天夜晚,位於橫濱的梅勒斯分部大樓坍塌,根據現場廢墟判斷,明顯與與入侵港黑的是同一人所為。隔日清晨,自歐洲本部前來處理相關事宜的梅勒斯首領潘多拉·亞克特,專機於西太平洋上方墜毀,生死不明。

一連串震撼人心的事件在極短的時間內接二連三的發生,讓本就動蕩不安的橫濱被無形的手推搡入更為洶湧的浪潮。

而在表層劇本中,兩枚同樣遭受潘多拉·亞克特控製的棋子,終於借此機會達成同盟。

設定中,米哈伊爾·D是頭腦型角色,即便他的異能力能讓各國政府感到畏懼,但比起這些,最為出名的則是他的謀略。

早在一年前,他接到那通看似故意刁難的外賣電話時,便逐漸推測出整個局勢狀況。

這個推論首先要確定一點,那就是潘多拉·亞克特的時間操作係異能力除了暫停之外,能否真正逆轉時間。

根據異能名【逆行】猜測,以及本不該認識自己的太宰治的主動接觸,這種可能性概率並不小。

也就是說,他所處的時間線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在前往橫濱監視之前,米哈伊爾知曉了太宰治是類似克隆人一類的產物。除了能力並未徹底複刻,其餘部分完全跟潘多拉·亞克特一模一樣。

從這點至少可以判斷出潘多拉實際上是亞裔。

克隆體是否會受到【逆行】的影響,同世界上其他人那般,失去所有被抹消時間的記憶?

直到太宰治主動撥通了波洛咖啡廳的電話,米哈伊爾才徹底確定這一切。

他知曉太宰治的五感能被潘多拉共享,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隻有極少數時間能脫離這種狀態,以至於少年不得不終日帶著麵具生存。

生活被徹底監視的壓迫感幾近將他逼瘋,連死亡都無法觸碰的人生太過荒謬。即便能得到短暫的休憩,在虛無中擺脫掌控。但沒多久,時間會再次逆轉,將他拖回名為永恒的牢籠中。

太宰治是被困於由時間構造精致鳥籠中的囚鳥,木偶線緊緊束縛住他的關節,無法掙脫。

那大概是極為罕見的某些時候,一年前,同還是港黑首領私人醫生的森鷗外一起生活的太宰治,難得脫離了控製。他嘗試著與明麵上和潘多拉沆瀣一氣的米哈伊爾接觸,短短幾句看似無理取鬨的要求,傳達了常人無法解讀的信息。

例如,在過去被潘多拉抹消的那些時間線中,自己的立場並不是一成不變。像是難以控製的意外因素,經常因各種微小細節變換陣營。

不然太宰治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試探。

大抵是沒有發覺異能暴走的真相,待唯一的幼子離世後,那些時間線的米哈伊爾將把所有漆黑羽翼遮掩、如神祗降臨的潘多拉當做生命中最後的救贖。

並且對那個精神瀕臨崩潰的孩子做過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太宰治看到自己之後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與中原中也在造船廠與歐洲曾經的諜報員蘭波對戰的那日,自己以擔心作為擋箭牌,特意前去暗中觀摩了這場戰鬥。

兩位少年的配合,讓他不禁想起了曾經的自己與潘多拉·亞克特。隻要互相將後背托付,便不懼遍布荊棘前路上的任何艱險。

年齡相仿,夙願相仿,甚至連失去了生命中僅剩的微光也是一樣。

初次見麵時,他便被青年眼底鐫刻著滲入靈魂深處的哀戚所吸引。那雙誘人心扉的鳶色雙眸隻餘一片死寂,像是飽受世間風霜摧殘過後枯萎的花。脆弱、乾澀,隻需輕微觸碰便會化作碎屑,徹底散落。

即將消逝的孤寂靈魂相互依偎著,在寒風瑟瑟的絕望深淵之中,將最後的溫暖傳遞。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至少,那時的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兩人下定決心,要終結這場奪去他們過往一切的戰爭,然而潘多拉·亞克特卻拒絕了聯手的提議。

能令時間停止的【逆行】,與他能抹消萬物的【群魔】相配合,隻需簡單的幾次合作,便能從根源上阻止這場戰爭。拒絕了這些的潘多拉,讓米哈伊爾加入了未來名聲顯赫的背叛者行列,以更為繁瑣的方法實行計劃。

就是在那段時期,米哈伊爾在背叛者的同伴,無意間發現了他的異能有著曾受人操縱的痕跡。

所謂的異能失控,從來不是意外。

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自己最後的救贖竟然是將他推入地獄的罪魁禍首。

但是米哈伊爾越是深入調查,擺在麵前殘酷無比的證詞愈發有力,與之相對的是他徹底失去血色的蒼白靈魂。

又一次墮入黑暗,獨自腐朽。

殺死費堅卡的人是自己,而在幕後推動著一切的,確是手握鋒利凶器,戴著偽善麵具的潘多拉·亞克特。

令人作嘔。

大戰結束後,為了實行複仇計劃的米哈伊爾,假意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隱忍著埋藏在心底的怒火,啃噬著將自己淹沒的苦澀,繼續與披著人皮的惡魔虛與委蛇,接受了安排前去橫濱監視名為太宰治的少年。

他並不知曉,那個怙惡不悛的男人又在籌謀些什麼。而除了年齡之外,與潘多拉完全相同的男孩,在這趟深不見底的渾水之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直到那通意義不明的電話打通。

潘多拉·亞克特的日常交談方式都是歌劇腔,完全聽不出原本聲線是什麼。隻有關係親密到一定程度,才偶爾有幸聽到他的正常聲音。

如若自己對用本音撥通電話的太宰治有反應,破例回應顧客前所未有的惡意找事要求,說明他與潘多拉·亞克特的關係已經很近了。

畢竟他開店這麼多年,除了自己的偽裝身份小菅銀吉,波洛咖啡店從未有過店長親自送外賣的先例。

而米哈伊爾在消失的諸多時間段內的立場飄忽不定,太宰治在確定了他與潘多拉的聯係後,更進一步做出試探,隱晦的詢問他是否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營。

倘若自己沒有聽出他言語中暗藏的意思,便代表了他徹徹底底與潘多拉站在一起,沒有任何拉攏的可能。而那個疑似克隆體的少年大概會實施補救措施,在被拒絕配送之後,繼續詢問彆家店鋪,多次重複自己的要求,讓這通電話成為他無聊期間的消遣行為。

但是一年前的自己,回應了太宰治。

他並不知曉少年能脫離掌控的時間有多久,再加上潘多拉·亞克特並不是什麼好糊弄的角色,若是被發現兩人私底下有所交集,後果將不堪設想。

本就時間緊急,在貧民窟發生的意外更是為這次會麵增添了難度。

無法抵達的米哈伊爾因羊的緣故發動了異能力,深知自己一舉一動即將受到異能特務科監視的他,不得不將戲份做全,取消了這份訂單。也因此,自己的立場再次充滿了不確定性,讓本就如履薄冰的太宰治不敢輕舉妄動,一年以來沒有進行第二次試探。

或許潘多拉·亞克特的掌控是更大的原因。

不知是否是逐漸觸及到真相的緣故,在將喧囂吞沒的夜半時分,米哈伊爾偶爾會在睡夢之中見到許多一閃而過的破敗畫麵。

如同老舊的相機膠卷,在時間的侵襲下逐漸染上斑駁之色,承載了不曾在他記憶中存在過的片段。

被仇恨束縛住腳步的迷茫旅人,在隨時都會坍塌的夢境中前行,越是深入,老舊畫麵越是模糊不清。

米哈伊爾的指尖在畫麵中的費堅卡臉上停留,那是他難得展露出無憂笑容的模樣,自己從未見到過的景象。

年幼的孩子穿著厚重外衣,坐在酒館後院一架質地粗糙的秋千上咯咯笑著,任由家人一般的棕熊時不時地推一把。即便是在冰天雪地,這樣的場景也令人感到心生暖意。

但是自己從未給幼子建造過秋千。

他繼續向前走去,略過無數相似畫麵,腳步在一幅充斥著血腥味的相框前停駐。

那是渾身遍布猙獰傷痕的青年,血肉外翻的傷口與瘀痕交錯,在被血液浸透的床鋪上艱難喘息。隻是肺部的嚴重損毀導致他難以汲取氧氣,胸腔每一次起伏,都隻能痛苦地嘔出血沫。

不是潘多拉·亞克特,而是名為太宰治的存在。

但是身處這幅場景的自己並不這樣認為。

大抵是被突兀揭露的真相刺激到無力思考,得知幼子死去的真相,愛意霎時間化作蝕骨的恨,名為複仇的烈焰將自己點燃。

但是惡魔怎麼可能輕易被常人所捕獲?

於是麵容相同的太宰治成為犧牲品,承載了一位超越者的滔天怒火。被無法理解的感情所虜獲,尚且迷茫之際,便被關入了灌注滿愛與恨混雜而成毒藥的牢籠,甚至無法依靠死亡逃脫酷刑。

直到世界重啟。

這就是太宰治會下意識畏懼米哈伊爾的原因,那份恐懼,被自己親手篆刻入他的靈魂深處。

更久遠的畫麵破碎不堪,有的甚至散落成星星點點光斑,不待他觸碰到便徹底消散。

米哈伊爾在殘存內容中,見到了自高樓之上一躍而下的青年、見到了眼神死寂身穿草綠軍服的青年、見到了在透明牢房中如同失去靈魂人偶般的青年。

他還看到了兩個麵容模糊不清的大學生親昵地拉著手,指間對戒在陽光照射下散發著耀眼光芒。如同名為幸福的感情那般,璀璨奪目,不禁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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