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本中本夢中夢(1 / 2)

葬禮是由費奧多爾一手操辦的。

悲劇一夜之間降臨到了這個家庭,伴隨著滾滾濃煙的衝天火光,霎時間毀滅了被困在噩夢中青年的一切。

那位開了家診所、在鄰裡間頗受好評的森先生,因為做晚飯時的疏忽導致煤氣泄漏。半夜拔除手機充電線時,不幸引發了災難。

遠在外地的與謝野晶子也因不明情況失聯,警方最終隻找到了一台破碎到看不出原形的手機,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線索。

隻有異能力者才能明白,死在夢魘的結界中,連屍體都無法再被找到。

居住了十多年的家因劇烈爆炸被毀,原本溫馨的庭院如今隻剩下焦黑一片的斷壁殘垣。原本就是孤兒,除了收養他的家庭以外沒有任何親人的太宰治,順理成章與唯一的友人費奧多爾一同生活了下去。

一夜之間失去家人的青年,狀況無與倫比的糟糕,肉眼可見的飛速消瘦下去。父親與姐姐的相繼死亡讓他無法接受事實,隻能依靠在僅剩下的朋友身旁,日漸消沉。

他完全不知道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下去。

夢魘停止了對費奧多爾的襲擊,太宰治也不願繼續使用這份能力。辦理了休學手續的他,到頭來隻能在友人的照顧下艱難調理著情緒,也不知是否還有能重新振作的一日。

隨著時間的流逝,頂著一副病弱俄羅斯人外表的青年,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自始至終,他就並非是人類,而是其他什麼更高維度的存在。

他本該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卻不知在何時產生了自我意識。

確實與自己過往對於異能力者的猜想一致,並非是有資質的人才能覺醒能力,而是異能本身去選擇人類。名為自我的某物愈是閃閃發光,能夠被沉眠在虛無中的異能感知到的可能性越大。

為了能讓世界持續運轉下去,他必須從中獲取某些能量。

而異能力者死亡後化身為夢魘,首當其衝攻擊的便是生前所有重視的存在。自我意識被困在承載異能力的晶石中,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毀去一切,之後便會給世界帶來無儘災難。

名為絕望的感情不斷累加,隨後將陷入永無止境噩夢鑄成的地獄。

夢魘能感知的時間,與人類並不對等。

這本就是強製買賣

或許是因為獨自一人太過孤寂,向來隻是在更高維度觀測人世的神明,終於不用再忍受孤獨。他甚至不明白人類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隻是跟隨著本能行動,想要尋找到可以永遠陪伴在他身邊的存在。

那個能在茫茫人海中輕而易舉捕獲他的視線,笑起來很是溫柔的孩子,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將意識投放到低維度的他,從一個本該在不久後徹底腦死亡的少年身上醒來。

或許是單純的業務不熟練,導致這番行為出了差錯。失去了所有記憶的神明,得到了費奧多爾這個名字,在無意識的狀況下順利接近了目標。

人類的生命太過短暫,從一開始,他就打算通過灌輸本源的方式,無限延長自己選中的陪伴之人的生命。

他想要帶對方離開這個世界,前往自己本該存在的維度。但是觀測過人世很久的他見多了這樣的景象,大概能理解被強行帶離親人身邊的人類幼崽,會有多麼不情願。

有些事情他無法理解,但潛意識已經做出了選擇。

【隻要沒有其他多餘的依靠就好了。】

受他潛意識驅使的夢魘已經做到了這一點,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太宰治,確實乖巧到令人十分滿意。

他不願進行任何社交,每天就是蜷縮在那間不大的公寓中,很少會主動尋求維持生命的食物,就這樣沉默無言地熬到第二天天亮。他的失眠也愈發嚴重,哪怕被喂了混有安眠藥的牛奶,也會在難得的睡眠期間於噩夢中驚醒。

也是在後來,順其自然就解鎖了其他方式的費奧多爾,每天讓太宰治的精神陷入疲累,才能勉強睡個好覺。

對於這種陌生的行為,比起最初瘦弱許多的青年除了在最開始微弱的反抗過,在某些事成為既定的事實後,便再也沒有流露出不情願的情感。

似乎怎樣都無所謂了。

很快,費奧多爾就發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開心。

他似乎更想看到那孩子的笑臉。

通過進食灌輸本源之力,讓一個人升維的效率過於低下。自己需要繼續等待不知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力量,才能勉強讓他選中的存在上升到相同的緯度。

然而在那之前,他率先迎來的便是太宰治的死亡。

長時間在低維度世界停留,費奧多爾需要削減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再加上他需要不斷將這份力量轉移給太宰治,久而久之,自身得以剩下的能量部分也越來越少。

那些實力強勁的夢魘,已經能夠脫離他的掌控,遵循著世界最初的規則,自我尋找獵物了。

原本隻是外出到超市采購,回來便在公寓樓下看到太宰治血肉模糊的屍體。不是很明白自己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的費奧多爾,呆愣矗立在警戒線外,在警車頂部不斷閃爍的紅□□光的照耀下,陷入了沉默。

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走完。

青年用自己為數不多的力量,覺醒了時間操縱類型的異能力,不斷回到他與太宰治最初相遇的時間點。

他無數次與對方相見,無數次在對方的失去一切的時候,微笑著奉上自己的懷抱。他會在驚雷交加的雨夜,擁緊對方不斷顫抖的身體,以輕柔的吻安撫著被困在噩夢中的青年,用溫暖讓他短暫忘記一切苦痛。

那之後,他又無數次見證著青年逐步走向死亡。即便避開了夢魘的誘導,也會死於不可逆轉的器官衰竭,亦或是其他各種難以用常理解釋的意外下。

就像是世界線收束,過程再怎樣變更,所迎來的結局不會有任何不同。

在輪回中呢費奧多爾,緩慢理解了自己想擁有的感情究竟為何物。不該是算計與強迫,而是以真心換真心,想要建立一段健康牢固同時又親密的關係。

然而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並非單純的逆轉時間,就能更改某些人早被書寫的命運。不僅僅是太宰治,還包括一切跟他有關的親近之人的命運。

然而當費奧多爾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卻為時已晚。

他已經無法停下逆轉時間的腳步,哪怕提前解決了會對進程造成影響的夢魘,受到波及的人總是在與最初時間線相似的時間死亡。哪怕迎擊名為幽靈的夢魘時,與謝野晶子並沒有離開橫濱,戰鬥的最後總是免不了織田作之助與對方的同歸於儘。

再然後就是太宰治的家人,結局沒有任何改變。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該是神明嗎?為什麼連幾個人類的命運都無法更改?

精神難得憔悴的費奧多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那雙深邃的紫紅色眼眸中暈染開能將人理智毀滅的混亂。他又一次在病床旁緊緊握住青年逐漸失去溫度的手,感受著他的身體變得僵硬。

又一次失敗了。

他突然可以理解失去一切後太宰治的感受,然而這種想法卻讓麵無血色的青年煩躁不已。

想要破壞什麼的**席卷心頭,既然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那他為什麼不在重新回到起點之前,肆意宣泄一場?反正這一切都會被抹消,無論他做出什麼,除了自己以外也不會有任何人記得。

青年再一次撫上了左臂的輪/盤,隻不過這次並非要發動能力,而是從內部的儲物空間掏出一把早已上了膛的手/槍。

指尖不斷顫抖的費奧多爾視線被黑洞洞的槍口吸引,他心臟跳動的頻率愈發急促,卻在這時停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他緩緩轉過頭去,注視著病床上睡顏恬靜的太宰治,神情難得透露出茫然之意。

說起來,他們好像從來沒有確定過戀人關係。

隻不過是因為能夠依靠的人隻剩下彼此,是否有著超出友誼的親密關係,早已無法改變對方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性。

如同夢魘一般,親手或者去誘導著傷害無辜之人,太宰治很討厭這樣的事。

費奧多爾勉強還記得,早在最初他們相遇的時候,自己曾多次感受到濃重的違和感。隻不過在他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神明的身份後,那些時刻籠罩在他心頭的違和感才緩慢褪去。

就像一個上了鎖的箱子,其中藏有一處暗格,暗格裡麵放有自己真正想要藏起來的某物,外麵則隨便放一件用來混曉視聽的東西。費儘千辛萬苦打開箱子的人,看到其中藏匿的東西時,好奇心便會得到滿足,不會繼續探查下去,這樣便能保住真正想要隱藏的某物。

如果說,早在輪回的最初,他得到的記憶同樣是虛假呢?

所謂神明所處的緯度,也不過存在於自己的回憶中罷了,無數次的輪回以來,他從來沒有親身蒞臨過。

明明沒有親眼見過,卻堅信自己的身份就是真實。

或許真相至今還隱藏在迷霧背後,隻不過即將陷入癡狂的他,已經沒有餘力去追查什麼了。

費奧多爾感到了一陣久違的尖銳刺痛,從大腦深處傳來,不知在傳遞什麼信息。冰冷□□跌落在地,發出一陣清脆響動,青年同時也脫力跪坐在地,捂住自己的頭部,任由冷汗浸濕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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