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人相繼離我而去,家庭支離破碎,隻剩下費佳還陪在我身邊。結果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即便細節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長久籠罩在心頭的哀淒與絕望,還是讓好不容易從噩夢中脫身的太宰治感到心有餘悸。
那份夢境太過可怕,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不是一時半會能抹消的。
費奧多爾沉默半晌,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是撩起一縷對方垂落在耳側的黑褐色發絲,在指尖把玩著,“夢境跟現實是相反的,不要亂想了。”
最好永遠不要想起來。
青年的表情皺成一團,索性在長椅上懶懶散散伸著懶腰,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怪叫聲。那之後歎出一口氣,隔著樹梢間的縫隙,望向在天際自由翱翔的飛鳥,神色莫名。
“也是,織田作的才獲獎,繼續下去一定能成為很了不起的作家吧。晶子姐姐前段時間剛結婚,現在跟立原先生各自經營著緊靠在一起的書店和甜品店,父親在婚禮上還哭成那個樣子,心情一定很悵然吧。”他細數著近期發生的重大事件,無一不是值得自己送上祝福的內容,語調輕鬆了不少。
太宰治又歪了歪頭,嘴角掛著淺淡笑容,與身旁的俄裔青年對視。
“費佳也是,身體比前些年要好許多,再休養上兩年一定能恢複到普通人的程度。”
比起最初好不容易出院時的狀況,如今的他已經能夠獨立生活,完全用不著輪椅代步。就連體育課也能略微參加一些不太激烈的運動,不像之前隻能全程當一個旁觀者。
一切都朝向更好的方向發展,自己本該感到幸福才對。
“總覺得這樣的生活,美好的不真實。”太宰治的聲音輕到微不可聞,視線隱晦地挪開,逃避開與戀人的接觸,“很奇怪的想法吧,毫無征兆出現在我腦海裡,我真的能擁有這種幸福嗎……”
奇怪的是,明明自己的生活一帆風順,從來沒有吃過什麼苦頭,稱之為蜜罐裡泡大的孩子也不為過,可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想法?
哪怕自己年幼時遭到了親生父母的遺棄,那之後沒多久就被森先生收養,一直生活在十分幸福的家庭中。後來還有了異夫異母的姐姐,脾氣是有些任性傲嬌,對於家人的愛護卻同樣不會少。
所以說自己腦海中產生的這種想法真的很奇怪。
費奧多爾並不打算正麵回答這種問題,倒不如說,這種情況下說什麼也是無用,安慰的話同樣無濟於事。
他隻不過是巧妙轉移話題,指了指對方手中已經開始有融化跡象的冰激淩,提醒道:“再不吃冰激淩要化了。”
“啊,真的。”太宰治立刻瞪大眼,急急忙忙舔掉差一點順著蛋桶流下的部分。
忙著吃冰激淩休息的卷發青年突然想到了什麼,將超出蛋筒之外的部分舔得差不多後,扭頭凝視著麵無表情的費奧多爾,沉默半晌後開始吐槽。
“費佳的表情跟平時完全沒兩樣嘛。”
費奧多爾動作微頓,“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今天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可是費佳跟以往的表現沒有任何不同,總覺得我們還停留在朋友的關係一樣。”卷發青年的語氣似是抱怨,又有些微妙的不滿,似乎想暗示些什麼。
費奧多爾搖了搖頭,語氣淡然地替自己辯解說:“並不是,我也在思考要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這種陌生的轉變,確實需要一定時間去適應,至少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簡單的相處。
太宰治悄無聲息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對方,猶豫許久,直到手中的甜筒已經被融化的冰激淩浸透,這才語氣乾澀地開口,“有些煞風景的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說什麼,並不是那樣。”費奧多爾秒速拒絕,原本淡然的表情終於變得嚴肅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那雙紫紅色的眼眸久久凝視著神色愕然的太宰治,又伸出雙手緊緊扣住對方的肩膀,阻止了一切逃離的可能。
“確實,太宰君是我出院後唯一的朋友,也可以稱得上是精神寄托,但我並不會將這種感情弄混。我也是考慮過很久,才鼓起勇氣述說自己的心意,本來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我這種無理取鬨的請求。”
他的潛台詞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你想要拒絕的話,那麼這種關係就到此為止,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理解了對方話語中暗藏的含義,太宰治氣息微微冷凝,以同樣認真的口吻答複著。
“這應該不是妥協,也不是遷就。”
“或許我並不理解這種感情是什麼,畢竟身邊完全沒有例子。父親一直單身到現在,晶子姐姐談戀愛的時候也不在這邊,完全不知道情況如何。”
青年語句微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我隻知道一點就足夠了,如果是跟費佳一起生活下去,我大概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