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崽子和弟子(1 / 2)

紅發男人正坐在滿目瘡痍的房間內。

這家溫泉旅館的房間風格傳統樸素,是最簡易不過的裝修,配合著窗外所能看到的景象,也算一副不錯的畫麵。

然而這都被過於慘烈的爭鬥痕跡破壞。

織田作之助麵部沒有過多表情波動,下巴周圍一圈零散胡茬,藍色眼眸叫人分不出喜怒。他不是很習慣過於傳統的姿勢,索性盤腿坐在被斬成兩半的被褥上,任由氣氛繼續僵持下去。

屋內隻剩電熱水壺內沸水不斷翻滾的聲音,等到底座紅色指示燈滅去,他動作不太熟練的準備好茶杯,放入旅店自備的廉價茶包,將倒滿沸水的茶杯推向矮桌對麵的青年。

“喝茶嗎?”

上衣全扒,雙手扭到後背,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芥川龍之介:“……”

如今距離太陽升起還有不少的時間。

直到大半夜被腦內通知敲醒,頂著一頭睡到雜亂頭發的織田作之助慢慢吞吞爬起身來,他這才明白,太宰治白天給他的手/槍是用來乾什麼的。

並不是說需要他幫忙對付潛藏在這家旅店內的連環殺人犯,而是在那之後,收到消息前來活捉人虎的芥川龍之介。

除了那兩個沒什麼良心的導演以外,目前劇本中,明麵上能打得過對方的人也隻有自己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很早以前,已經知曉全部實情的織田作之助,就經常聽到太宰治抱怨他跟他徒弟的關係。

他說沒有哪個太宰治會不崇拜芥川龍之介,拜讀過對方作品的他也是如此。隻不過這邊世界很多事情都是反著來的,受到崇拜的人反而是自己。這讓太宰治在嚴格按照原作中的性格教導對方時,內心經常會滋生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緒。

好在太宰治能將兩人分清,被迫按照原著劇情演戲的那段時間,完美扮演了一個嚴肅老師的形象,不至於讓自己小可憐那一麵在弟子麵前暴露。

也就導致如今相見,芥川龍之介受到的衝擊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那個,織田先生跟太宰先生是什麼關係?”

因大半夜突如其來的騷動,一同來到織田作之助房中的穀崎潤一郎掩蓋住眉眼間流露的不安,終於在僵持的氣氛被打破後,鼓起勇氣出聲,“難道說是以前認識嗎?”

他不知道自己跟妹妹直美出現在此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加入偵探社這麼久以來,他當然被警告過小心港口黑手黨的禍犬。然而對方卻被這位來路不明的織田先生壓著打,到最後甚至被扒下衣服,防止繼續使用異能力。

一想到這樣的畫麵在自己眼前進行,穀崎潤一郎便為日後的人生安全深感擔憂。

這等奇恥大辱被敵對組織的人看見,難說不會在未來報複回來。

“嗯。”聽聞穀崎潤一郎的詢問後,沉思半晌的紅發男人點了點頭,順便把茶杯推得更遠了些。

依舊被綁著的芥川龍之介:“……”

被幾人圍繞在中央的木質矮桌缺了一條腿,為了保證平衡,防止桌麵上的熱茶打翻,被羅生門砍斷的那一角用倒扣的茶杯支撐。

織田作之助低下頭去,注視著出現幾道新鮮劃痕的木質桌麵,又將那柄不久前剛使用過的手/槍放到一旁,表情夾帶些許茫然,“有些內容出了問題。”

他本不該會使用槍,然而剛才對戰時的身手過於老練,不該是一個初次接觸實戰的人應有的水準。

換好一身浴衣的中島敦急忙詢問道:“什麼意思?”

“太宰他是森醫生的養子,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想成為森先生那樣的人,好去家裡的診所幫忙。”

紅發男人回憶起幾年前自己還在日本時的內容,向來看不出什麼情感波動的臉,難得顯露幾分複雜,“最後他也確實考上了東京大學醫學部,但是家中突發變故,太宰沒能順利入學,反倒是成為了藝人。”

印象中的森醫生,性格十分平易近人,有空時也會跟附近關係好的鄰裡們約個茶。織田作之助為了撫養家中的五個孩子,時不時會向這位獨自一人將太宰治拉扯大的男人請教,自然也跟對方關係不錯。

有些感覺來得莫名其妙,本該跟森鷗外是老熟人的他,如今回想起對方那副麵容,竟意外感到些許緊張。

就好像對方是什麼他本不該接觸到的大人物。

“欸?”初次聽聞有關太宰治過去的內容,尤其是聽到藝人二字後,回想起某些內容的中島敦表情僵硬,喃喃道:“可是太宰先生否認了演員這個說法,當時是猜他之前做什麼工作,我到最後也沒能猜中。”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太宰才十八歲。”

“這不可能!”因先前的戰鬥完全被壓製,如今連異能力都無法使用的芥川龍之介矢口否認。一直以來一言不發的他,露出被冒犯到的憤怒表情,壓低聲音怒吼道:“太宰先生會去當藝人?開什麼玩笑!”

那是他的老師,曾經港口黑手黨的乾部,哪怕已經叛逃多年,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受人追捧的戲子。

他不是很理解那個圈子裡的彎彎繞繞,但是過往以來的任務中,沒少見過有被錢權人士包養的小明星。那時候的他,往往不會把這些內容記在心裡,妨礙他任務的人殺掉就好。

現在這個人說什麼?太宰先生跟那種奉承金錢地位的人一樣?

織田作之助被迫直麵青年的怒火,態度一如往常,不急不慢解釋著,“那兩年他很忙,我很少跟他見麵,但是太宰出演的電影很火,人氣也一直很高,稍微關注娛樂新聞的都該知道。”

同樣不敢相信太宰治曾經是演員的穀崎潤一郎一愣,不怎麼關注演藝圈的他扭過頭去,將希望寄托在自己妹妹身上,“直美,你有印象嗎?”

身穿睡衣的黑發少女否認道:“完全沒有。”

太宰先生雖說偶爾看起來不太靠譜,但那都是針對國木田先生,平日裡形象很少有因為胡鬨被破壞的時候。即便成天坐在輪椅上,也無法掩蓋他麵容的姣好,氣質確實不似常人。

如果這張臉出現在演藝圈中,還參演過很火的電影,她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

紅發男人沉吟半晌,努力從記憶深處挖掘出某個不甚熟悉的名字,重重吐出一口氣,“名字的話,太宰並沒有使用本名,取了一個叫做宮野真守的藝名。”

“……”西格瑪眉頭一跳,緊握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滾燙開水差點潑出。

察覺到對方異常的中島敦連忙詢問道:“怎麼了,西格瑪先生?”

“那個名字,母親他有說過……”青年神色莫測,因之前一番混戰混亂不堪的雙色頭發垂落在身側,顯得有些毛毛糙糙。甚至因為受到驚嚇過度,下意識叫出了隻有在家才會道出的稱呼。

“是他在演藝圈時的名字,但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這個很多年前,指的是數百次輪回之前的內容。

他畢竟是事件相關人士,在異能特務科的那段時間內,某位與母親有不少交情的乾員給他傳遞過不少信息,這讓西格瑪知道不少相關內容。

比如說母親想要成為醫生的那一世,他被迫去當演員時演過什麼電影,整體人氣如何,最後又是因為什麼迎來死亡。

“太宰他步入演藝圈是在四年前,自/殺是兩年前,走的時候才二十歲。”

被迫回憶起某些過於晦澀的記憶,那些在眼前浮現的畫麵,如同蒙上一層陰影的舊相片,枯黃破舊,顯然被潛藏在這份記憶主人不願輕易想起的角落。

織田作之助搭在桌麵上的雙手不禁攥緊,眉間凝聚起複雜的神色,像是還在自責,為什麼當初沒能前去友人的葬禮。

大概是覺得聽到的內容過於荒謬,就在前不久還隔著溫泉見到太宰先生的中島敦表情慌亂,連忙質問道:“自/殺?可是太宰先生這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是自殺?!”

“太宰先生加入武裝偵探社,也是二十歲那年。”西格瑪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強忍著顱內刺痛打斷中島敦的話語,還在猶豫要如何將這種情報告知在場幾人。

對於近兩年新加入武裝偵探社的成員而言,兩個世界的融合這種內容並沒告知過他們。

這並非信任與否的問題,而是很多時候當他們想要提起這件事,總會因各種各樣的意外被打斷。如同世界的自我保護機製,製止更多人知曉這份異常,又悄無聲息抹去知情人士的記憶,直到無人再能察覺。

他的想辦法將這份信息傳遞出去。

“找到了。”倚靠在兄長身旁的少女突兀出聲。

自從聽到了織田作之助給出的姓名後,便著手在網絡上尋找相關內容的穀崎直美抬起手臂,將手機界麵對著在場其他人,“太宰先生曾經出演的電影。”

屏幕上是針對演員宮野真守的信息百科,往下滑動頁麵,能完整看到對方曾經參演過的各種作品。

“什麼?!”

完全沒想到太宰先生居然真的曾經是演員,中島敦強行抑製住大腦的混亂,在遍布交戰痕跡的榻榻米上踉蹌挪動著,急急忙忙衝到手機屏幕跟前,全神貫注凝視著上方內容。

有個彆幾部電影,宣傳海報選擇了太宰先生C位的那一款。畫麵中的他身穿黑西裝,氣質嚴肅淩厲,隻露出一半的眼眸中容不得任何光亮存在,大半張臉都被繃帶覆蓋。

而這一係列電影最後一部,畫麵中的太宰先生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原本遮擋住右眼的繃帶換了一邊,胸前垂落一條如血般鮮豔的紅圍巾,這也是那份宣傳海報中,除了黑白以外唯一的色彩。

“這個評分票房還有拿下的獎項,在當年確實應該火到全民皆知的地步,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穀崎直美收回手機,將畫麵中的電影海報放大,仔細端詳了一番太宰先生的樣貌,始終無法在自己記憶深處找到任何相關內容。

就算她不怎麼關注最新上映的電影,也該對評分如此之高的電影留下不少印象。更何況它們的時間並沒有太過久遠,就算最早的也不過是大至四年前,平時經常會拉著兄長周末出去約會的自己,不至於錯過才對,

“我曾經夢到過另一份記憶,夢裡麵的我是個類似黑手黨組織的底層,太宰是那裡麵的乾部,不過在當上乾部的前一年,因為身體被毀坐了一年輪椅。”

沒有任何征兆,坐在原地的織田作之助闔上眼,談論起他曾經夢中發生的內容。

他伸出一隻手撐住自己的額頭,細碎紅色短發從他指縫間落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沙啞,“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是太思念他的緣故。聽聞太宰死訊的時候,我剛結束人生中的第一場比賽,因為合同走不開身,到最後連他的葬禮都沒能參加。”

沒想到能在這裡再次見到他。

西格瑪的神色甚是複雜。

他算是難得的知情人士,自然也能通過各種信息,明白眼前這位織田作之助先生對母親有多重要。

然而令人感到諷刺的一點,這一次輪回中的太宰治,拚儘全力也沒能成功從港口黑手黨首領的指示下將對方救出,後續潘多拉還故意將織田先生的屍體丟到他麵前,性格可謂惡劣至極。

兩人再次見麵時,織田作之助不是太宰治嘗試拯救無數次的他,太宰治也不是這位紅發男人記憶中那個努力學習的鄰家少年。

他的手中早已沾染無數血腥,與最初的那人截然不同。

“世界融合……對於我們而言,織田先生才是死去的那個,如今這兩個世界融合到一起了。”青年語氣晦澀,用力咬著自己的舌尖,試圖通過疼痛讓大腦清醒。

織田作之助罕見的一愣,頭頂兩根呆毛繃直。

“是太宰之前說的那些內容嗎?”

白天時,兩人的相見時充斥滿各種難以理解的話語,織田作之助光顧著安撫那個脆弱到不堪一擊的青年,根本沒有機會去深思。就好像他們的經曆無法同步,亦或是其中一人的記憶出了問題,才導致如此混亂的場麵。

“這件事情,好像有聽國木田先生提起過……”穀崎潤一郎皺起眉頭,喃喃自語著,“為什麼我會忘掉。”

有關世界融合的內容,這份記憶在他的腦海中早就模糊不清,強行去回想的話又能勉強記起點什麼。

明明是這麼重要的內容,他本不該忘記的。

縈繞在這間房屋中的氣氛逐漸凝固,在場幾人都是能接觸到異能力者世界的存在,或多或少能感覺到其中的異樣,不約而同陷入沉思。

“在下記得你。”

率先打破這份沉默的,是被綁在矮桌另一側的芥川龍之介。

他目光暗淡,在那深處又隱藏著難以言說的情緒,久久凝視著麵無表情的織田作之助,“四年前在美術館,太宰先生說你是他的朋友。”

那時的他,隻跟眼前這個男人見過十分短暫的一麵。對方卻輕而易舉躲過他的攻擊,之後更是一拳將他揍到昏厥,那之後便杳無音信,不知死在哪個角落,太宰先生也在不久後叛逃組織。

就是這個男人,被太宰先生稱之為朋友。

接收到青年憤恨目光的織田作之助沒有太多感受,他不是很擅長表達自己心中所想,更何況芥川龍之介對他而言是個今天剛見麵的陌生人。他無法理解對方因何憤怒,隻能依照對方的言語,從自己模糊的記憶深處摳出一段本不該存在的片段。

“這也是我夢裡的內容。”他如此回答道。

那份莫名其妙的夢境裡,本該自/殺死去的太宰治有好好活在這世上,卻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義,始終在黑暗一方徘徊。他敬重的養父森醫生,也成為某個黑手黨的首領,以夢鏡中自己的視角,不是很好分辨出兩人關係如何。

織田作之助有疑惑費奧多爾在哪,那個青年是太宰治的戀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非比一般的深厚。然而直到最後,他都沒能找到對方的身影,無法操控夢境中自身行為的他,也無法在酒吧中道出的疑惑。

在一旁猶豫已久的青年站起身來,他隨意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雙色長發,表情嚴肅到冷若冰霜,又莫名夾雜些許難以言說的情緒。

那似乎是嫉妒。

他在中島敦“要糟”目光的注視下,緩步來到芥川龍之介身邊,蹲下身去與對方平視,並不懼怕他幽深黑暗的雙眸。

“芥川君,我知道你一直期待著獲得太宰先生的認可,那種事情沒有必要。”

“你懂什麼!!!”

如同預料中的那般,被西格瑪實名掀翻雷區的青年怒吼道。若不是體質本就虛弱,恐怕就連身上捆綁的嚴嚴實實的繩索都要掙脫。

“太宰先生他早就認同你了。”青年的眼神莫名透露出一絲悲哀,語氣半是憐憫,半是怒其不爭,“這幾年以來,他也一直在關心你,但是迫於處境,無法將這份心意傳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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