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瘋完立刻(1 / 2)

西格瑪不會忘記那張臉。

陰鬱蒼白,仿佛常年縮居在拒絕陽光的陰暗地底,正如老鼠一般,哪怕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給人的感受也會是倍感厭惡。但他平日裡卻總以溫婉假麵遮掩,表麵功夫做得極好,騙過他很長時間,唯有那雙色澤深沉、顯出鬼魅之色的眼眸,暴露了男人的真實。

明明生活在同個屋簷下,自己居然被所謂的“家人”蒙蔽雙眼,長久以來毫無察覺。

西格瑪難以抑製雙手的顫抖,在偵探社內向來以性格好著稱的他,鮮少有徹底發火的時候。但此時此刻,青年不想再繼續溫和下去了,他艱難扯動僵硬無比的唇角,勾勒的弧度不知是哭還是笑,名為怨恨的情感自胸腔迸發。

“米哈伊爾……”

他的槍不再顫抖,黑洞洞的槍口仿若能吞噬一切,直指瘦削青年的心臟,隨後,指尖狠狠扣下扳機。

諷刺的是,那個男人沒能被傷到分毫。

不出所料,出現在兩人之間的黑色蝙蝠阻礙了子彈的去路,抹除那一發子彈後,手掌大小的蝙蝠繼續撲閃著翅膀,行為舉止透露出雀躍的意味,親昵無比,圍繞著臉色過於蒼白的俄裔青年飛舞。

而男人始終緘口不言,這讓西格瑪隱隱察覺到異樣。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細節。

毫無疑問,表麵看似操控異能蝙蝠,實際為無差彆消除的能力,是米哈伊爾的群魔沒錯。但對麵男人眼神空洞,瞳孔失了高光,虹膜底部沉澱的色澤深到令人發顫,甚至連阻擋子彈的動作也是下意識的行為,沒多少理智存在。

他的穿著亦是西格瑪所熟悉的。黑色長袍緊緊貼合腰身,唯有末端鬆散,邊角撕裂的鬥篷披在身後,兜帽也沒能遮掩住麵部輪廓,正隨風飄散著,如同棉絮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是群魔,男人以鬥篷為媒介,轉化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的異能蝙蝠,借著尚未散儘的迷霧遮掩,不知去往何處。

西格瑪心底頓時一沉。

停靠在新生常暗島附近的,隻有他們前來時乘坐的軍艦。

緊迫的危機感讓他無暇思考,西格瑪被迫撇去腦內不斷滋生的異樣感,麵色愈發凝重。他唯一能指望的,隻有手中這把平平無奇的手/槍,此時此刻,換做其他人也不會例外。

然而被他視為敵人的男人,除了一開始消除子彈的舉動,再無其他動作,絲毫敵意也沒能展露出。忽然間,他膝蓋一彎,腳步虛浮到甚至難以維持站立姿勢,一個趔趄下來,毫無征兆嘔出一口紅到刺目的鮮血,隱約可見破碎的內臟碎片。

鮮紅映照在西格瑪淡灰色的虹膜之上,血液淅淅瀝瀝落到身前地麵,與泥濘塵土混雜,仿若自廢墟之上綻放的豔麗花朵。

男人艱難撐住膝蓋,勉強維持住身形,麵色慘白到像是在低溫海水中浸泡過,因痛楚沁出的冷汗遍布麵龐,又與濺至長袍的血液一同,讓本就不方便行動的衣袍緊緊黏在身上。

他費力喘著氣,慘白的嘴唇張了又合,最後以極為輕微的聲音,吐出過於沉重的字眼。

“回去。”

西格瑪怔住了:“什麼……?”

終於,縈繞心頭已久的異樣感,這一刻破土而出,身為武裝偵探社社員的觀察力在聽到男人的話語後瞬間回籠。

他注意到了,眼前米哈伊爾的違和感所在。

那張臉確實與印象中的無二,心底總鬱結著他無法理解的東西似的,使得放哪都要被人誇一聲漂亮的眸子深沉的令人畏懼與之對視,深深嵌在慘如白紙的麵頰中。

米哈伊爾如此,費奧多爾難道就不是嗎?

極具標誌性的黑袍混淆了西格瑪的判斷,輕而易舉讓他先入為主,認為眼前的男人是他仇恨的對象,卻忽視了對方緊貼麵頰的黑色發梢末端,沾有一層渾濁的白色汙漬。

是鹽漬。

重傷墜海後,費奧多爾甚至沒能得到休憩地時間,被與謝野醫生救回來時已是在軍艦上,此後便一直同行來到此處,沒時間清理。

眼前的人是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先生……?”再三努力分辨兩人的區彆後,西格瑪內心有了答案,但他高懸的心卻沒有落下。“為什麼你會是這副打扮?”他掩蓋住嗓音的顫抖,低聲問詢著,視線忍不住落在對方被黑袍遮掩的身上。

他傷得很重,本就深色的衣袍比正常時更甚,全部由血液浸透,又因顏色不易被發覺。略顯寬大的袖口遮蓋住了他的右臂,手鬆鬆垮垮垂落,看得出沒了支撐。

到底發生了什麼?連群魔都會聽從費奧多爾先生的指使?

費奧多爾的左臂還是完好的,此刻也無多少力氣,唯有艱難抹去下顎殘留的血跡,擰著眉頭,拖著沙啞乾澀的嗓音,卻未回答西格瑪的問題。

“不要再往前走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他又重複了一遍先前說過的話語,在長袍遮掩下愈顯瘦削的身影攔在路前,鬥篷已所剩無幾,耽擱在此處的時間,讓更多不受他控製的異能蝙蝠悄然離去。

西格瑪完全無法理解現狀,他最牽掛的依然是生死不明的太宰治,這種時候,怎麼可能輕易聽從勸阻,在什麼都沒做到的情況下,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夾著尾巴回去?

他必須要救出自己的家人。

“為什麼這麼說,那太宰先生該怎麼辦?!”西格瑪質問著,語氣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不由得拔高,淩亂的雙色長發也在身後刮擦著衣物,徒增煩躁。

他同樣也擔憂費奧多爾的傷勢,同樣因為家人的緣故,對他有不一樣的感情。但這份感情無法與太宰治相比,哪怕西格瑪能得到合理的回答,他依舊會固執己見,握住那把威力不夠的手/槍,衝入城堡深處。

費奧多爾深深凝視了他一眼,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見到西格瑪發怒的模樣,平易近人的溫和氣質褪去,留在他淺灰色眼底的,唯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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