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通往岑州的路上到處都是逃難的災民, 時常十多個聚在一處攔住齊王的車駕哀求給點吃的, 一開始齊王還有心情跟他們敷衍幾句,後來他也不耐煩起來,再有災民的時候就直接命人將他們驅散,有不肯走的經常被衛士打的鼻青臉腫, 所以還不等齊王到岑州,關於他對災民殘暴不仁的說法就已經傳回了京中。

通往前朝的路上,太後獨自走著, 轉過一處長長的穿堂,迎麵撞見剛散晚朝的王丞相,太後緊走兩步迎上去, 說道:“王相留步。”

王丞相應聲止步。

“王相, 關於齊王的傳聞你可曾聽見?是否應該向陛下討個主意看看如何處置?”太後急急地說完,立刻壓低了聲音,“齊王還遠在岑州,為何消息傳得這麼快?”

“太後不必憂心, 剛剛臣已經向陛下進言, 齊王殿下心存仁愛,體恤萬民, 定然不會對災民做出這等事情。陛下已經派出使者晝夜兼程追趕齊王車駕, 想來幾天後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王丞相說著向太後行禮,擦肩而過時低聲道,“留心陛下……”

他話沒說完,燕準已經走出了大政殿, 太後不好再繼續追問,連忙迎上去說道:“皇兒,齊王是你兄弟,你最清楚他的性子,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齊王是朕的兄弟,朕很清楚他是什麼性子。”燕準看向她,“母後,朕已經讓人去追趕齊王的車駕,會儘快查清楚事實。”

“這種事不需要查,齊王肯定不會的。”太後皺起了眉頭,“顯然是有人故意擴散謠言詆毀齊王,陛下隻要重重地處罰幾個,就能刹住這股妖風。”

燕準笑了下,淡淡說道:“母後好像一直很信任齊王。”

太後反問道:“難道陛下不信任你兄弟?”

“可朕聽到的消息並非如此。”燕準看著她,目光幽深,“昨日有饑民攔路乞討,齊王命人打斷了他們的腿。太後,假如朕在這時候不問青紅皂白處置了那些進言的人,隻怕很難阻擋悠悠眾口。”

“你是皇帝,你處置個把人誰敢說什麼?”太後心神不寧地說道,“總之齊王絕不能在這時候傳出任何不好的消息。”

她心中十分焦慮,齊王比起按照儲君的標準培養長大的燕準終歸是稚嫩了點,在這麼緊要的關頭竟然由著性子來,留下了這麼大的把柄,萬一這事鬨大,對接下來起事十分不利,她必須儘快幫他解決。

“為什麼在這時齊王不能傳出任何不好的消息?”燕準問道。

太後怔了下,忙笑著解釋道:“賑災糧出事已經使人心動蕩,此時正是緊要關頭,即便不是齊王,換了其他人過去也不能再傳出任何不利的消息。”

燕準幽幽說道:“太後就不擔心朕貿然處置了進言的臣子,惹來眾人質疑嗎?”

“你是皇帝,誰敢質疑你?”太後笑著說道,“無論如何,你一定得保住齊王。”

“朕知道了。”燕準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太後暫時放下心來,隻是想到剛剛王丞相沒說完的話又有些疑惑,留心陛下,他讓她留心什麼呢?

昭陽宮中,寧越一身利落的騎裝,笑著在燕準麵前轉了一圈:“怎麼樣?”

燕準心中漾起一股柔情,這些天她總是各種躲他,極少像現在這樣輕鬆地出現在他麵前,這情形讓他想起從前她一直粘著他的時候。於是他上前兩步,伸手向擁她入懷,說道:“很美。”

但是寧越躲開了,而且立刻躲得遠遠的。

燕準還沒成型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淡淡說道:“朕以為貴妃打扮得這麼出色是為了吸引朕。”

寧越嗤的一聲笑了,這個自負的男人。她輕快地說道:“陛下覺得我是那麼膚淺的女人嗎?”

燕準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寧越指了指邊上的包袱,“既然陛下準備在岑州把事情全都解決掉,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燕準拿不準她要做什麼,問道:“貴妃想怎麼助朕?”

“我去岑州,親自到粥棚施粥,代表陛下安撫災民。”寧越見他臉色一變,連忙說道,“你等我說完再反對也不遲,陛下,京中需要你坐鎮,在這個時候你肯定不能離開,但岑州那邊先是有賑災糧的亂子,又有現在齊王的混亂,民心不穩,也需要有人代表陛下前去安撫,我希望能替陛下做點什麼。”

她說的固然是實情,但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她想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京城,擺脫燕準。

“朕不準。”燕準很快說道。

他又不傻,眼見這些日子她一直躲著她,雖然他不覺得她還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他不能放心,更不能讓她脫離自己的掌控。

“陛下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讓人盯著我。”寧越笑隱隱的,“難道陛下還怕我跑了?”

“不錯,朕的確擔心你跑掉。”燕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隻有朕守著你看著你,才能放心。”

這也是為什麼他至今還對外宣稱貴妃尚在禁足的原因,至少把她困在這個宮裡他還放心些——這些日子他每晚都悄悄到昭陽宮看她,如今昭陽宮隻剩下她,僅有他們兩個的世界,讓他隱約有種打破禁忌的愉悅,他想他可能真的離不開這個女人了。

燕準聲音低沉:“朕絕不會放你離開。”

寧越歎了口氣,看起來是沒法說服他了,還好她早有準備。

“陛下如此不信任我,真讓我傷心。”寧越說著甩開他,走進屋裡鎖了門,“陛下回去吧,我要睡了。”

燕準被擋在門外,無奈地笑了下。這些日子她越來越放肆了,經常這樣當麵拒絕他,攆他走,不過奇怪的是,他竟然越來越遷就她的反複無常,被她這樣拒絕著也覺得甘之如飴。

“朕明天再來看你。”燕準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得到她的回答,這才搖著頭走了出去。

他站在中庭,仰頭看著滿天星鬥,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很久沒有跟她耳鬢廝磨了,真是難熬,不過等待越久,期待越大,等儘快處理完這些事,他再好好跟她算賬。

幾刻鐘後,昭陽宮的後門悄悄打開,一個苗條的身影從裡麵走出來,沿著花木重疊的小徑,很快消失在了遠處。

幾乎與此同時,一個身影也悄悄地鑽進了慈寧宮中,太後被從夢中叫起,驚訝地看向屏風外的身影:“你說什麼,孟幼琳沒有死?”

“千真萬確,屬下剛剛才在掖庭看見了她,所以不敢耽誤,立刻趕來向您稟報。”屏風外的人單膝跪著,急急地說。

太後急急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心裡越來越驚。那天派去的屬下當天就回複說已經按計劃殺死了孟幼琳,她向燕準求證過,燕準也說孟幼琳已經死於刺殺,可她竟然活著?

孟幼琳知道的太多了,而燕準竟然騙她,說明孟幼琳已經交代了一切——孟幼琳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岑州的安排,但她知道她一直在籌劃讓齊王起兵,她敢肯定孟幼琳一定也說了。

太後猛地停住了腳步:“快去岑州,通知齊王提前動手!”

屏風外的人應聲而去。

太後又走了幾圈,越來越緊張。燕準竟然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騙了她這麼久,白天她讓他為齊王辟謠燕準也沒有多說,再想到王丞相沒有說完的那句“留心陛下”……

王丞相肯定知道了什麼,得儘快見到他,商量出對策才行。她困在後宮中諸事不便,也需要王丞相在外麵張羅。

這一夜,慈寧宮中的燈火始終亮著。

隻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太後的預料。第二天一早,在昭陽宮禁足的寧貴妃失蹤了。

燕準從上了一半的早朝中途匆匆離開,飛快地趕去了昭陽宮,人去樓空,連個字條都不曾給他留下,他咬著牙道:“寧越!”

這個驕縱的女人,竟然真的跑了。可,這是他生平頭一次愛上一個女人,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放她走。

“昨夜的守衛全部拿下審問,立刻封鎖消息,若是傳揚出去,朕唯你們是問。”燕準冷冷地吩咐道。

昨夜她說想去岑州,那麼多半是去了那裡。

燕準召來金吾衛統領:“立刻趕往岑州,沿途尋找貴妃。”

百裡之外,在車裡顛簸了一夜的寧越睜開眼睛,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便宜爹找的人雖然有些不可靠,比如那個同時被太後收買的掌事姑姑,但他安排逃跑還是很有一套的,能在燕準的重重防備之下順利帶她離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推開車窗,看著窗外不停向後退開的樹木,眨了眨眼睛。已經在京中浪費了這麼多時間,看來她要儘快找到那人,完成這一世的圓滿。

隻是茫茫人海,究竟要去哪裡找他呢?

夜色降臨,燕準獨自坐在昭陽宮的黑暗中,摩挲著留有她餘香的床榻,思緒紛亂。

門被輕輕扣響,一個金吾衛悄聲說道:“陛下,人往慈寧宮去了。”

燕準很快起身,在侍衛的帶領下悄悄向慈寧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