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馳嘴上說吃什麼都可以,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挑剔得比豌豆公主還厲害。
太油的不吃,太辣的不吃,太膩的不吃,煙熏火燎的燒烤碰都不碰一下。楚奚拽著他從街頭問到街尾,最後在一家餛飩店前停了下來,無奈道:“這是最後一家了,還不吃就沒什麼好吃的了。”
江馳掃了一眼店裡的陳設和衛生環境,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點他金貴的腦袋:“好吧。”
楚奚鬆了一口氣,怕他反悔,拉著他的衣袖走進去。
店裡的人不算太多,這在放學後就人聲鼎沸的小吃街是一件稀少的事情,楚奚還以為是店家做的不好吃,直到看到牆上貼著的價格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價格太高了。
每種餛飩後麵的標價都要超過市價好幾倍,對於一般學生而言,除非是腦抽了才會來他家吃飯。
兩個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兩份鮮蝦餛飩,一份價格一百八,殺豬也不過如此。
而楚奚沒有半點被宰的自覺,還滿懷期待,想知道這家店的質量能不能配上這價格。
等著餛飩上來的時刻,楚奚隨意和江馳聊了兩句。
他隻是看了本以江馳為主角的書,書嘛,肯定不會不遺巨細地寫清楚他經曆的每一件事,他對於主角未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很清楚,至於主角是怎麼做到的、以及主角不曾書寫的過去,他並不是很清楚。
但這不是他的錯,而是作者這個廢物自己沒寫。
就像江馳未來會知曉父母去世的真相,從而走上複仇之路,三年後終於手刃了仇人。
這樣一件波瀾壯闊的大事,作者隻用了一句話概括。
[三年以後,神秘消失的江馳重新歸來。]
除此之外,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沒透露,楚奚能知道才怪。
不過這也是許多言情文慣用套路,對感情戲詳細描述,對角色事業線一概而過,讀者隻用知道主角多牛逼就ok。
懷揣著了解主角就是拯救自己的心態,楚奚斟酌著語氣,隨意問道:“你平時都喜歡吃什麼啊?”
江馳:“隨便什麼都可以。”
怎麼又是這句。
楚奚敲了敲桌子,不滿道:“你現在說這句話,你覺得我還會信嗎?”
“為什麼不信?”江馳反問。
“因為你表現出來的和你這句話完全不一樣啊。”
“不一樣又怎麼了,你很在意嗎?”
“對啊。”楚奚想都沒想。
江馳停頓了片刻,忽然無辜地笑起來,他眨眨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在意我的事?”
楚奚:“……”
這位小朋友真是很聰明。
“因為我覺得我以前對你太過分了,現在想要補償你,這個理由行不行?”楚奚一本正經。
“這樣呀——”江馳本就發育得慢,聲音還帶著少年氣的綿軟,刻意拉長的語調裡仿佛攙了融化的棉花糖,每個字都甜得能滴出水來:“好吧,我相信你一回。”
楚奚看看他的表情,不太信。
但他也沒法說彆的了,老板娘親自端著餛飩過來,擺在桌子上:“來,嘗嘗,不好吃不要錢。”
楚奚對她笑了一下:“謝謝。”
餛飩看起來非常飽滿,皮輕薄如紙,可以看見粉白的蝦仁,湯底是清湯,撒著細嫩的青蔥,賣相非常好看。
他用湯勺舀起一顆,吹了吹,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入口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一百八並沒有白花,人家真的有真才實學。
蝦仁鮮香裡透著些微的甜,餛飩皮和一般的麵皮不同,甘香又有嚼勁,總而言之,好吃。
一份餛飩對於青春期的男孩來說還是不夠吃,兩個人又點了一份三鮮的,吃完以後,楚奚結了賬,給司機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他們。
天色漸漸昏暗,隻剩一抹橘色夕陽殘留在天際。
小吃街熱鬨維持不久,隻有學生放學後的一小段時間,學生散了,擺攤的也要收攤趕往下一處熱鬨的夜市。
繁華的城市大多相似,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車水馬龍晝夜不息,但相似中又處處不同,名勝景點無法複製,散落於細微處、組構成城市血管的街道名也不可能一模一樣。
這是一座全新的、陌生的城市。
而他在這裡,看似擁有凡塵俗世中讓人向往的一切,又一無所有。
楚奚此時此刻,才有一種穿書的真實感。
與此一同浮上來的,是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茫然無措。
好像一腳踩了空,不知道會摔倒在哪,隻能本能地閉上眼睛,等待疼痛的來臨。
他的心情肉眼可見低落下來,垂頭喪氣的,像一隻落水的、可憐巴巴的小動物。
江馳拽了拽他的衣袖,把他從走神裡拉出來:“你怎麼了?”
楚奚轉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問題,隻覺得他的眼睛明亮得灼人。
真是奇怪,天都黑了,他的眼睛怎麼還是這麼璀璨。
可能這也是主角光環吧,楚奚胡思亂想著,卻也不得不承認,江馳的存在讓他心情好過了一點。
見他不說話,江馳想了想,遲疑地問:“你是不是想家了?”
楚奚笑了出來,隨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年齡上的差異讓他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成了“哥哥”這一角色,對江馳也忍不住更溫柔:“是啊,有一點。”
江馳不知道該不該躲開他的魔爪,站在原地,表情猶豫。
楚奚好像也發現,這樣的動作,對於他和主角而言,還是有點過於親密了。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看到司機過來,說道:“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