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月生放棄糾正,嘟囔了句,臉上掛起了故人重逢親熱笑容。
“哎呀,我這不是怕您誤傷寶物嗎?您這劍真金烈火渾然不動,一見就是非凡物,若因為一時肝火毀了,回頭豈不是要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知道它非凡物啊,”仇薄燈輕飄飄地說,“太一劍,貨真價實太乙鎮山之寶。我要毀就是它,你以為普通破銅爛鐵值得本少爺親自在這邊盯著?”
左月生:……
他有點想問候仇薄燈上下三代祖宗。
可他娘這家夥被太乙某位師祖撿回去時候,就是孤兒一個,彆說上下三代了,一代都欠奉。
“你毀了鎮山至寶,是要被太乙長老們收拾。”左月生苦口婆心地勸,“平時他們看在輩分上不敢說什麼,但這鎮山至寶可非同小可,你真毀了就算君長老他們多麼恪守禮數,都是要欺師滅祖。”
“沒關係。”仇薄燈溫溫柔柔,“他們欺師滅祖我也不介意。”
左月生坑蒙拐騙多年,頭一遭遇到這麼油鹽不進混不吝,滿腔巧言令色竟無處施展,眼見著仇薄燈就要翻臉讓人把他拉開,他一咬牙,豁出去了:
“你不是要賣這劍嗎!”左月生一張胖臉扭曲了起來,“七萬七千兩黃金,我買了。”
仇薄燈一擺扇子,製止拉人修士。
“左兄是生意人,應該知道物價不是一成不變吧?”
這回不是“左胖”是“左兄”了。
“八萬。”左月生神色痛苦得就像有人在剜他心臟,“再多你要毀就毀吧!”
左胖子是出了名“金公雞”,身為天下最富山海閣少閣主,摳門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能出八萬兩確已經是極限了。
仇薄燈一合扇:“行吧,賣了。”
……………………
半天後,枎城最奢華酒樓。
左月生雙目空洞,口中喃喃:“我真傻,真。”
他花八萬買太一劍時候,表情痛苦心裡其實樂開花。
把太乙宗鎮山至寶隻賣八萬兩黃金,也就仇薄燈這種敗家子乾得出來。他把太一劍從仇薄燈手裡買下,回頭太乙宗肯定得來贖回去,山海閣與太乙宗關係不錯,老頭子估計不會讓他勒索太高,但翻個兩三倍應該沒問題。
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但左月生萬萬沒想到一件事。
“你丫這劍自己會飛走啊!”
左月生這回痛苦得真心實意,就差一頭撞柱了。
太一劍圍在仇薄燈身邊,時不時拿劍鞘戳他一下,力道不大,一副氣得要死又不敢真發火樣子。也不知道姓仇給它灌了什麼**藥,胖子說得口乾舌燥,這把剛剛差點被熔了劍寧可被仇薄燈不耐煩地丟開,也不肯搭理左月生一下。
左月生又試探著伸了一下手,不出所料地又被太一劍結結實實地抽了一下。
他就該看它被天火熔了!
“仇大少爺,爺,我親爺,”左月生快哭了,“您看,這錢能不能……”
“左胖啊,”仇薄燈放下酒杯,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剛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都沒賴賬對吧?”
“對……”
“我沒攔著你把它拿回去了嗎?”
“沒。”
“這不就得了。”仇薄燈見這胖子一張臉苦得讓人心情愉快,便善心大發給他倒了杯酒,“可能它怕生,你多和它接觸接觸,培養培養感情。”
“怕生你大爺。”
左月生翻了個白眼。
他看不起小小一盞酒,自己動手把仇薄燈那邊陳年佳釀酒拿了一壇過來,以牛嚼牡丹架勢噸噸噸灌下肚。
仇薄燈心胸寬廣,沒和他計較。
左月生一想到這酒是用他那邊誆錢買,頓時隻覺苦酒入喉心作痛。
咽喉被烈酒一燒,左月生緩了點,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問:“不過,仇大少爺,今天可是大家都看到了您這劍非凡之處,不出三天滿城都知道你這劍真是太乙至寶了,你就不怕被殺人奪寶?”
太乙威名雖盛,但至寶動人心,鋌而走險蠢貨絕對不在少數。
而據左月生對仇薄燈了解和這兩天觀察,這人十有**真是獨自來枎城……左月生從自己成天被老頭子哪裡偏僻哪裡塞經驗出發,猜測是太乙終於徹然醒悟,準備想法子擺脫這位祖宗。
這種情況下,仇薄燈自己帶著柄鎮山劍招搖過市,和自尋死路有什麼差彆?
“我倒有個辦法,隻要你願意把錢退我一半,我就能保證你好端端地回太乙。”左月生興致勃勃地提議。
“唔……”仇薄燈慢悠悠地提醒,“你好像忘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把太一劍以八萬兩黃金賣給你了。”
左月生笑容頓時凝固。
“所以要殺人奪寶,你也得擔一份。”仇薄燈補刀。
左月生一下子跳了起來,緊張兮兮地四下張望:“你真是一個人來枎城?沒帶護衛?”
“真一個人。”
“操。”左月生服了,“你他娘哪來底氣這麼晃悠?”
仇薄燈轉了一下夔龍鐲,認真地問:“你看我這張臉,好不好看?”
左月生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脫口而出:“好看。”
這是實話。
要不是太乙宗對小師祖影像管得嚴,天下第一美人桂冠絕對戴在仇薄燈頭上。這人內裡心肝肺腑絕對黑透了爛透了,但一副皮囊卻實實在在地好看到了極致。就算他頭發束得歪歪斜斜,要散不散,雞刨窩都比他整齊,也不損分毫。
蓬頭亂發到了他身上,就變成了頹靡風流。
“這不就對了。”頹靡仇美人笑吟吟一合手,“就衝這張臉,怎麼也會有十個八個大能,願意暗中護衛吧。”
左月生瞠目結舌:“……”
對著他臉,一時間竟然有些信了。
“真假。”
左月生嘀咕著,慢騰騰又坐了下來,剛剛沒注意還好,現在注意了就忍不住把目光往仇薄燈頭發上飄,最後忍不住問。
“是哪個人才給你紮頭發啊?居然還沒被打死?”
仇薄燈笑不出來了。
“不會是你自己吧?”左月生靈光一閃,狂笑,把桌子拍得地動山搖。
“我覺得一會就有人要追殺你了。”人才本才斬釘截鐵。
笑聲戛然而止。
左月生罵罵咧咧地埋頭從芥子袋裡往外刨東西,“不是這個”“這個也不是”“操,哪裡去了”……也不知道這家夥在袋裡裝了些什麼玩意,刨出來都是些奇奇怪怪東西,一塊玉簡滾到仇薄燈麵前。
《一夜富甲天下·壹》
仇薄燈饒有興致地拿起來,問:“這是什麼?”
左月生手忙腳亂地把一桌雜物又塞回袋子裡,聽見他問,頓時驕傲地答:“那可是我得意之作。你知道現在天底下誰懸賞令加起來總額最高嗎?”
“我?”
仇薄燈試探地問。
“……”左月生憋了半天,“不是。”
“原來不是我。”
“你還蠻遺憾啊,論找事能耐,我覺得你絕對可以,可惜你修為太廢!比我還廢!”左月生惡狠狠地說,隨即壓低了聲,“知道南疆巫族嗎?”
“聽說過。”
隱約記得《諸神紀》裡有個南疆巫族,行事古怪,定居在南洲邊陲之地,好像很多事情背後都有他們影子,可惜點文向來好似裹腳布再世,追連載得和作者比命長。
仇薄燈沒比過,穿時候巫族都還沒正式出場。
不知道是不是反派。
“這南疆巫族啊,一千年前殺出來個狠人,叫師巫洛,據說是他們十巫之首,把空桑百氏,仙門八周以及海外三十六島全都得罪了個遍,各宗各派死在他手上,數都數不過來。這人長什麼樣,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因為見過基本都死了。不過,他出現在哪裡,哪裡就要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百氏為了殺他,甚至決過泗水。泗水決了之後,大家以為這回他死定了就有人湊在一起大肆宴請。酒過三巡,師巫洛到了。一人一刀,把賓客全殺了,對瑟瑟發抖主人說了聲酒不錯,主人家直接被他嚇死了!”
“到現在,幾乎是個門派就在通緝他,賞金加起來能把整個清州地買下來。”
左月生說著,露出了神往表情:“要能殺了他,準能一夜暴富。”
“我輩楷模啊。”
仇薄燈讚歎。
“是啊……啊呸呸呸!”左月生回神,打了個哆嗦“神鬼皆敵師巫洛,這楷模,你愛要自己要去!”
“神鬼皆敵敵不敵我不知道,”仇薄燈看向樓下,“不過我知道你大概是不敵。”
“在那裡!給我拿下!”
一道煞氣騰騰怒吼劈空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