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多是二百五(1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9225 字 6個月前

劍光襲來。

老城祝大喝,左手一翻,彎刀迎上一磕。尋常刀客若用雙刀,多走輕巧靈活之路,而老城祝雙手中這對彎刀刀長二尺有餘,鐵青黑沉,刀柄長四寸,不知是用什麼鍛造的,揮動時風聲雄厚,好似有萬斤之重。

左手架劍,右手彎刀平平揮出,攔腰斬向仇薄燈。

轟!

騰卷肆虐的大火在離地半身高的地方,被刀光驟然割開。青黑的刀光如大海從窄線中崩濺而出,轉瞬掠過數十丈,斬進一棟還未被大火焚儘的高閣。高閣轟然倒塌,磚石木梁砸起一片火浪。

仇薄燈在他揮刀的一瞬間,腰如尺素忽折,整個人柔軟得不可思議地從扇麵形的刀光下滑了過去,起身時已轉步到了老城祝空門大開的背後,太一反握,自上而下,刺向老城祝心臟。

老城祝一刀劈空,毫不猶豫地前撲而出,他骨瘦如柴,行動迅如老猿。

一擊過後,仇薄燈沒有回頭看,就勢向高爐,一劍一袖,被架在火上烤的阿紉和葉倉被他如流星般地扔出了這片火海,遠遠地不知道摔哪裡去了。將兩人救下時,背後傳來刀刃破風之聲。

緊接著,“哐”一聲,一把彎刀重重地砸在了高爐上,爐膛破碎,金紅色的鐵液飛濺向四麵八方。

仇薄燈衣袂飛揚地在不遠落下。

剛剛老城祝前撲閃避雖快,但仇薄燈太一直刺的速度更快,他十足把握那一擊沒有失手。然而老城祝卻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

仇薄燈緩緩地垂下劍,雙眼微眯,冷冷地看著他。

老城祝提著雙刀,慢慢地抬起頭。

隻見他臉上爬上了老木般的紋理,握刀的指節開始變得形如龜裂的樹杈,一層銀光順著他的指尖,迅速地滑過刀背,自刀尖破芒而出。他站在那裡,從一個人變成了一節木。對於一節木來說,根本就沒有被洞穿心臟這個概念。你在木頭上打再多個孔,它也好端端的還是一節木頭。

“很吃驚?”

老城祝笑,牽動臉上年輪般的紋理都扭曲了起來,銀光蒙在枎木上時像雪像紗,但在他兩把刀上蔓延出,看起來卻像蜘蛛的毒牙在暗裡折射的微光,讓人惡心反胃。

“沒聽說過嗎?接掌了城祝印的人,就會擁有城神的一部分神通。”

“真的蠢。”

仇薄燈說。

一棵樹是真的蠢。

把力量給了一隻蜘蛛都不知道,怪不得世人要罵誰蠢,就說他木頭木腦。

仇薄燈合身急掠而出,雙袖被強勁的氣流拉成一線長長的水紅,自黑煙裡斜切而過。

神枎蠢得讓人恨不得扣著它的樹皮破口大罵,傻不傻?

但匍匐在樹上,用毒牙一日又一日丈量著古木,處心積慮想要將這麼蠢一棵樹吞吃下腹的蜘蛛更讓人惡心。

老城祝暴喝一聲,雙刀交錯劈出。

刀劍的風暴在瞬息間爆發,殘簷斷壁被震為粉末,地麵縱橫交錯如蛛網般裂開無數深縫。天火滾落到地縫裡,又被風卷著,“呼”地澎湃出數十丈之高,轉眼又碎成無數流星般的火點,朝四麵八方墜落。兩道人影在赤焰黑煙中,往來交錯。

……………………

“仇大少爺天下第一!”

驚鴻飛舟的船朝下飛,左月生和陸淨伸長脖子,瞥見東三街火海中的刀光劍影,頓時歡呼雀躍起來,大呼小叫。

“到底是怎麼回事!”

婁江駕著驚鴻舟,覺得腦袋都要炸開。

方才仇薄燈一聲招呼都不打地跳了飛舟,就險些把他的心臟嚇出來,滿腦子隻剩下“完了”這兩個字。仿佛已經看到了太乙宗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群棺材臉提劍出山,電閃雷鳴地打上山海閣,東洲與清州戰火爆發,血流千裡。

要不是一絲理智尚存,知道一鬆舵,就得從東洲清州大戰,上升為三洲混戰,婁江就要自己跳下飛舟,去把太乙的小師祖給撈起來了——雖然,其實以他的修為,從萬丈高空跳下去也是個死。

好在很快地,撲到船舷邊的左月生和陸淨就又興奮地“啊啊啊啊啊啊”大叫了起來,讓婁江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仇薄燈怎麼辦到的,但從這個反應來看,至少這位最重要的二世祖沒摔死。

“仇大少爺天下無敵!”

陸淨一張小白臉漲得通紅,聲嘶力竭地大喊,一激動手上就加大了力度。

“你們能把手鬆一鬆嗎!我他娘的要被你們掐死了!”

婁江快翻眼白了。

左月生和陸淨不僅不肯過來換下他,還一人一邊,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固定住他的腦袋,讓他不能偏頭不能歪頭——總之打死不讓他看到仇薄燈那邊發生了什麼。要不是閣主對他恩重如山,婁江真他娘的想開著驚鴻舟,帶著這兩個天殺的家夥一頭撞地上,大家玉石共焚算了!

婁江心說,你們不讓我轉頭,我就看不了嗎?

一氣,他駕駛著驚鴻舟,就是猛地一偏,舟身傾斜,下麵的城池瞬間崩騰入目,就找他飛快地要找仇薄燈在哪時,眼一黑,雙眼被人結結實實地捂住了。

“你們有病嗎?!”

婁江絕望地大喊。

陸淨和左月生對視一眼,頗有些心照不宣。

這是有病沒病的問題嗎?這是義氣的問題!

左月生和陸淨修為廢是廢了些,但常識性的東西還是懂的。

如今十二洲,修士修煉修的是靈氣,講究修煉本心,強調一個秉持正道,方能在瘴霧中行走時不迷本心。但修煉的大道太難啦!時不時就有人,就棄明投暗,去和魑魅魍魎為伍了,從此就算“邪祟”的一份子了。

成了邪祟的修士許多乾脆不修靈氣,修“業障”去了。

一出手,要麼陰雲遮天,要麼血海洶湧。

剛剛婁江沒看到,左月生和陸淨可是親眼目睹仇薄燈跳下飛舟後,破籠而出時半空中炸開的那朵水墨煙花。

有那麼片刻,左月生和陸淨人都傻了,心說仇大少爺這些年狗仗人勢,鬥雞走狗太過,真活成了個禍害?還沒琢磨明白,婁江就在一邊問發什麼了,見他要探頭看,兩人不約而同地就撲上去把人摁住了。

管他姓仇的是不是禍害,他跳下去是為了救神枎!

就算他是禍害,眼下也是拯救蒼生的禍害!

他們還和這個禍害,一起風風火火地跑過了枎城,一起上躥下跳地爬了枎樹,又一起騎著灰鳥遨遊天空……說不定,仇薄燈就是因為信任他們,才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飛舟。

不管仇大少爺怎麼想的,反正左月生和陸淨已經單方麵宣布

他們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了!

出賣兄弟,是人能乾的事嗎?

“這就是江湖啊!”

陸淨喃喃道,看著下麵的枎城。

陸淨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間窗紗素淨的書房,挽著發髻,穿水藍長裙的女人坐在桌邊,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三點一橫一豎一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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