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仙門萬載太乙第一(1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13259 字 3個月前

“你怎麼確定的?你算術那麼差, 曆法更是一竅不通,彆是在瞎猜吧。”

得到肯定回複後,左梁詩抓起原本他倒給君長唯的酒, 一飲而儘,又掏出了瓶丹藥提前握在手裡。

“……你慢點說,一點點來。”

與他長得橫圓豎闊的糟心兒子不同,左梁詩左閣主居然是個頗有“弱柳扶風”氣質的美郎君, 寬袍廣袖迎風飲酒,也稱得上遺世獨立。如此想來左月生經常吹噓自己瘦的時候,也是位“玉麵小郎君”, 居然也有幾分可信度。

“不是說了麼?”

君長唯淡淡地道。

“我去了趟東北隅。”

“你登上了凶犁土丘?”左梁詩臉色微微一變,問,“你不會和經女月母打起來了吧?”

“隅”與“隈”指十二洲與大荒吞噬邊沿界線上的極角和彎曲處。其中正東、正西、正北、正南以及東北東南西北西南, 八處隅與隈被定為十二洲方向坐標的釘子, 分彆以一座山為標誌。

東北隅的八極之釘, 被稱為“凶犁土丘”。

從“凶犁”二字, 便可以窺見一絲這裡的險惡——在太古時, 這裡曾是神與神之間的戰場。據說有巨人被斬首於此, 首不知所蹤, 屍化山峰。凶犁土丘上,多異鳥多惡蟲, 多怪獸。一直到它被定為十二洲的八極之後,才有百氏的經女和月母受命, 舉族遷來此地。

傳言, 經女和月母二族的族長,不老不死。

左梁詩年輕時繼承了他老爹喜歡遊曆天下的愛好,一時好奇, 還特地千裡迢迢跑去見了經女和月母一麵……當時左大閣主自喻風流,到了東北隅後,又是寫詩又是唱戲,像一道絢爛的光一樣,降落到二位族長枯燥的生活裡。

——然後差點被扣下來當“壓山夫人”。

根據知情人的口述,這件事給左大閣主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陰影,從此以後他立刻改掉了“風流”的毛病,變得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擔心你的舊情人?”君長唯問。

“姓君的,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左梁詩“花”容失色,“我和她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好麼?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還是想要公報私仇吧!”

“既然不擔心那就好辦了,”君長唯自顧自地點頭,再次毫無預兆地丟出第二道驚雷,“經女和月母攜鵷鳥失蹤了,凶犁土丘現在已經是一片死地了。”

“什麼?”

左梁詩手中玉瓶“啪”一下掉地上。

“不是說不擔心嗎?”君長唯屈膝而坐,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收收神,否則回頭又得去跪搓衣板了。”

“你懂什麼。”

左梁詩終於收起了不著調的神色,正襟危坐起來,眉頭緊鎖。

“我算知道你明明算術最差,還能這麼肯定天軌失控了……”

十二洲的日月軌跡由一百二十個牧天氏族主掌。

控製日月出行的核心是神木扶桑上的時歲盤,但除此之外,隅隈八角同樣是極為重要的角色。八座山框定出的八個空間坐標點,成為確定太陽方位的基準,而守八極的氏族,各自看管天軌運轉的一個秘密。

天軌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

東北隅出事,整個天軌都要跟著出事。

“怪不得……”左梁詩喃喃,“怪不得百氏如今在天外天麵前跟孫子一樣……”

“看來你果然知道,”君長唯放下酒壺,目光驟然變得鋒利起來,“說吧。經女和月母在東北隅看守的秘密是什麼?”

“你是來套話的啊,老家夥。”

左梁詩苦笑搖頭。

他站起身,在閣樓中來回踱步。

“你可以不說,”君長唯平靜地說,金錯刀在鞘中嗡鳴,“但我們很久沒交過手了吧?”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真是粗人。”左梁詩搖了搖頭,又轉了回來,“我不是不說,是在想……怎麼讓你這個算術科,從來沒上過丁等的家夥聽得懂。”

君長唯默默拔出金錯刀。

“怎麼?”左梁詩嘲笑,“你自己考得差,還不讓人說了?整個太乙這麼多年,誰跟你一樣,獨占算術倒數第一三百年。”

“不,你錯了。”君長唯把刀推了回去,“鶴老倒數第一過五百年,葉老四百年,最高的是當初的顏掌門,整整一千年。你忘了麼……”他幽幽地說,“太乙的考科,沒上丙等的,是要一直考到過了丙等的……”

左梁詩瞠目結舌。

他年少的時候,被親爹扔到太乙宗“交流”過一段時間,至今對太乙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氛圍印象深刻。但他萬萬沒想到,太乙這群奇葩,竟然較真到這個地步——都當上長老和掌門了,還不能把沒到丙等的科目抹掉。

這都什麼鬼啊?!

“你們太乙……”左梁詩哭笑不得,連連搖頭,“算了算了。還是說正事吧。”

他頓了頓。

“經女和月母守東北隅,其實隻為了一件事——”

君長唯凝神。

“止日月,使無相間出沒,司其短長[1]。”

左梁詩肅容沉聲,字字千鈞,自四極八方建立起來的辛秘被展開,日升月落,金烏玄兔高懸青冥之中。他直視君長唯的眼睛,發現這個老酒鬼的目光驟然變得淩厲逼人,變得咄咄如刀。

左梁詩大驚。

這個隻知道揮刀的莽夫竟然……

“沒懂。”

左梁詩為之絕倒:“不懂你突然神色鄭重乾什麼?”

“配合你一下。”君長唯解釋。

“……”左梁詩深呼吸,提醒自己打不過這個瘋子,“這麼跟你解釋吧……操,”左大閣主維持了多年的端正麵孔破功了,教養付諸流水地罵了一聲,“大爺的,我真的能給你這種算術倒數第一的人講清楚麼?”

“不試試怎麼知道?”

君長唯麵不改色。

能在太乙宗獨占三百年算術科倒數第一的人,把當年無數師兄師姐長老氣得跳腳的“榆木”臉皮,絕非左大閣主區區一句“大爺”能夠撼動的。

“這麼說吧。”

左梁詩沉吟片刻,袍袖一揮,靈氣擬化為十輪小小的太陽和一輪明月,在半空中緩緩旋轉。

“十日繞十二洲行一圈為年。玄月朔望圓缺一循為月。不是霧月、昭月和瘴月的月,是根據地支建立的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建月。霧、昭和瘴更精準地說,應該稱之為‘季’。”

“這個我還是懂的。”君長唯插口。

昭月、霧月和瘴月隻是一種習慣性的稱呼。

每座城池會根據城外瘴霧的濃厚程度,將當前這個月歸入到昭、霧和瘴三者中的一個。昭月播種耕種,霧月收成,瘴月閉城。而正式曆法計數時間,是按照地支編排的十二個建月來執行。

“你要是連這個都不懂,真該找塊豆腐撞死了。”

左梁詩沒好氣。

君長唯默默地灌酒。

“一年對應十二月,從這個概念來說,”左梁詩手指在靈氣化成的微小日月上轉了一圈,“十日繞十二洲行一周的時間,要和玄月行一周的時間相吻合。但事實上,金烏載日的速度,要比玄兔抱懷的速度慢。”

“兔子下崽的確比較快……”

君長唯點頭。

“閉嘴。”左梁詩黑臉,“玄兔抱懷說的是玄兔食月,又把月吐出,使得月亮從弦月變成滿月,再從滿月變成弦月,不是真在跟你討論兔子下崽快不快。”

君長唯繼續灌酒。

“金烏繞十二洲一圈約三百六十五日又二時三刻,月相圓缺變化一個輪回約二十九日又十二時。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日軌和月軌本該是平行的,但事實上,它們之間存在著微小的角度。”左梁詩手指一畫,靈氣化成的日月運轉速度驟然加快,“也就是說……如果按著一個軌道,一直運轉下去,最後每隔一段時間,日月就會這樣——”

左梁詩鬆開手指。

金色的日輪和白色的月輪狠狠地相撞在一起,炸成一段煙花。

“砰!”

左梁詩收回手。

“日月相撞。”

君長唯緩緩放下酒壺,注視著紛紛灑灑飄落的金銀二色光點:“所以經女和月母守東北隅目的……”

“經女月母飼神鳥,鳥曰鵷。千萬年來,經女和月母就是靠著鵷鳥來阻止日月相會。”左梁詩低聲說,“是處東北隅以止日月,使無相間出沒,司其短長[2]……懂了嗎?!我不是在擔心她們兩個,我是在擔心日月相撞!那會讓十二洲大地無日無月,瘴霧淹沒城池,大荒徹底吞噬厚土,生靈塗炭,就連修仙者也再無立足之地!”

“那還沒嚴重到這個地步。”君長唯微微搖頭。

“是。”左梁詩點頭,“天外天出手了,他們雖然不見得多懂天軌,但以那些家夥的實力,強行讓日月錯行,還是能辦到的。我就說,百氏這群家夥,怎麼突然就對天外天這麼唯命是從了……這群混賬東西!既然敢把這麼大的事瞞著。”

“怎麼可能不瞞著呢?”君長唯嗤笑,“他們把日月看成自己的東西那麼久,哪裡會把這種事公之於眾,讓我們仙門得以插手天軌?”

“所以,那把鑰匙真的存在?”

左梁詩直視他的眼睛。

潮聲浩大。

君長唯的麻衣被海風鼓動,左梁詩的藍袍同樣翻飛,黑金長刀橫於矮案中間,刀沉鞘中,空氣就像一根弦突然繃緊,隨時可能崩斷。

許久。

君長唯笑笑。

“你問過陶容了?”他隨意地問,“他不肯說吧。”

左梁詩沒有回避,緩緩點頭:“他不說,但我身為閣主,猜總是能猜到一些的。如果,真的有那一把鑰匙能左右日月的運行,那麼有人這麼急著想殺仇長老就可以解釋了。鑰匙真的在他身上嗎?”

“告訴你也無妨,”君長唯說,“鑰匙不在他身上,但的確和他有關。”

“他娘的!”左梁詩二話不說,起身就要走,“知道鑰匙和他有關,還敢讓他下山……最快的飛舟直接借你,你現在就去‘南冥’入口處等,陶長老一到立刻帶他回太乙。一刻都彆耽擱。”

“站住。”

君長唯冷冷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