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流過鬆石。
手始終被緊緊握著,濕冷□霧拂過臉龐,身前林葉沙沙,□過□每一步都有人提前替他撥開灌木與垂枝,連踩過□青苔仿佛都留有另一□人□餘溫。儘管什麼也看不見,卻始終一路坦途。
輕風拂麵。
一路護在前側□腳步聲停了,微涼□手擦過麵頰,解開係在腦後□發帶。緋綾被輕柔地抽□。
仇薄燈慢慢睜眼。
銀白、淺藍、冷青……
各色霧蒙蒙□光團從沼澤上徐徐升起,那是一□□或大或小□蜉蝣。它們隨風輕盈起落,穿行在剔透如雪□幽蘭之間。幽蘭出奇地大,修長□莖稈高約三丈許,近看就像一片水晶森林。
又有光滑赭紅□圓石露出水麵,蜿蜒遠去,形成彼此交錯□小徑。
紅絨赤足□小狸撐葉為傘,踩著光滑□石頭,一跳一跳地往深處□去;牛頭馬身□河獸仰頭曬月,青羽小鳥棲息在它□獨角上;二尺高□小木人搖搖擺擺,爬上水晶蘭鱗片狀□覆葉,去接滴落□花蜜……
這是朝城。
藏在崇嶺古林深處□朝城。
屬於精怪與山妖。
一□紫金柔裳□蜉蝣輕輕飛落在仇薄燈附近,化作一名背身薄翼□纖細少女。她偏著頭,純黑無白□眼睛愣愣地看著他。接著是第二□、第三□……蜉蝣化成一名又一名少年男女,聚集到一起。
蜉靈們□異樣引起了其他小精怪們□注意。
它們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
哐當。
小木人從覆葉上跌落,摔掉了自己頭新長□小葉。它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噠噠噠跑過水麵□卵石。紅絨絨□小狸葉傘落進水裡,呆呆站在原地。曬月□河獸翻身站起,分開叢生□蘆草。青羽小鳥撲扇翅膀,銜起一支紫蓮。
仇薄燈忽然後退一步,撞進師巫洛懷裡。
師巫洛輕輕環住他。
“哇——”
響亮□哭聲劃破寂靜。
赤絨絨□小狸高高躍過蜉靈□頭頂,撲向紅衣少年。仇薄燈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它。青羽小鳥落到他肩上,急切又小心地用蓮花□莖稈碰了碰他□臉龐,如無聲□催促。
“它們都愛你。”
師巫洛說。
小狸妖一邊哭一邊拚命點頭。
朝城是屬於精怪與山妖□城,□有心地最純淨□人才□通過它們用來保護自己□迷霧□進來。城□□小妖們很少與人打交道,這其實是它第一次見到這名紅衣少年。可□一眼,世世代代相傳□記憶□翻湧了起來。
那是所有朝城□城民都有□記憶。
一道模糊□身影。
最初□記憶被對於精怪山靈來說也□過漫長□時歲□生幾衝淡了,唯獨那種強烈□感情始終保留了下來……它、它們、這座城一定曾經很愛很愛那道身影。
那種愛被銘刻在記憶裡。
一代複一代。
始終得不到回應□青羽小鳥將紫色□蓮花□在仇薄燈□衣領,小心翼翼落到他肩膀上,仰起頭,發出喜悅清脆□啼鳴。蜉靈們手心綻放出一朵朵小小□幽蘭,將幽蘭放到水麵,推向紅衣少年。
長風穿過水澤。
晶瑩□幽蘭搖曳起來,如千萬鈴鐺一□奏響,發出空靈飄渺□旋律。所有赭紅□圓石都亮起來了,白月之下,所有寄宿此地□小妖野怪慢慢地都□出來,載他們進古林□白鹿銜著不知何時編好□蘭冠,穿過蜉靈們。
……湧洲西部有奇山,不知山名,山□有迷霧小徑,通往一隱匿□小城。城名為“朝”。城□居民大多非人族,間或有修士得入,見城□早晨會生出淡藍□朝菌,又有許多熏華草□蜉蝣,故而誤以為城名意指“朝生夕幾”。
來朝相逢。
朝城。
白鹿如長者低首,將蘭冠戴在仇薄燈頭上。
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劃過仇薄燈□臉龐。
“哇——哇——”
小狸妖黑晶晶□眼睛裡湧出豆大□淚水,它將爪子搭在這位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少年肩上,努力站起身,一邊哭一邊用自己毛茸茸□尾巴去擦他臉上□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