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四季輪回,花開花落(1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11027 字 3個月前

神火懸浮在仇薄燈心□。

始終融不進去。

師巫洛伸手去取□前放在仇薄燈掌中的白玉圭。

握刀登儘九萬重階,斬儘三千天闕的手在這一刻卻顫抖得幾乎握不住一枚不□的玉圭……凡事尚且不過三,何況死生之□忌?

太害怕,太恐懼。

師巫洛滿是鮮血的左手握住象征昔年雲中神君的玉圭,以指為刀,刻畫下一個詭異的符號。墜懸在人間上空的雲中城受□無形的牽引,一點點星火從所□被斬殺的天神,所□被劈碎的門闕上飛起。

萬千星火,如萬舟歸航。

落向朝城。

殘喘未死的天神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師巫洛也□收回屬於人間的氣運,而是讓它們連同被竊奪的萬載功德聚在一起,儘數落□仇薄燈身上。

怎麼會□這麼暴殄天物的瘋子?

他怎麼舍得?

業障與死氣如水墨,源源不斷自仇薄燈的衣擺和指尖湧□,聚散翻卷,又在從空貫落的星光中不斷消融……再也□這麼濃重的業障,可也再也□這樣輝煌的星河,像一場洗淨前塵往事的雪。

雪中一切□消融□。

水墨從宣紙上退去,隻剩下朱砂與雪。

新生的氣機□現在少年身上,神火開始一點一點融進他的胸膛。

丹華木影覆蓋過師巫洛的後背,覆蓋過仇薄燈的臉龐,橫斜交錯,如囚籠,如困局,誰也逃不□去。師巫洛黑衣泅血,一手護住神火,一手撐在石台邊沿,脊骨如竹枝彎曲,要將樹影全□扛起。

師巫洛凝望紅衣的少年。

神火已經徹底融進仇薄燈的胸膛。古木底隻剩下丹華花的緋光,照亮少年指尖,一點新沾的血。師巫洛想要將□一滴自己不小心令仇薄燈染上的血擦去……他的神君,他該千嬌萬縱的心上人,怎能因他指尖染血?

他伸□手,又倉惶收回,胡亂在黑衣上擦拭,要將手上的血擦乾淨再去擦拭仇薄燈的指尖。

血跡怎麼也擦不乾淨。

不知何時,他身上的血已經不再向下滴落□。

師巫洛放棄徒勞無力的擦拭,俯下身去擁抱他的愛人。

他像是想要跟□一次私奔的旅程一樣,用自己的黑衫將少年整個裹住,整個地藏起來,藏在自己的懷抱裡……怎麼會□這麼貪婪的擁抱?貪婪□不餘空隙。又怎麼會□這麼絕望的擁抱?絕望□可望不可即。

“我愛你。”

師巫洛低低地,沙啞地說。

……會在你知□的時候告訴你,會在你不知□的時候告訴你。

四季輪回,花開花落,□是我在愛你。

風聲起。

瘴霧奔過山脊,孤月星辰□被黑雲遮起,無數死魂野鬼在瘴霧中狂歌怒吼,陰陽正在顛倒,正邪正在混淆……它們前所未□地自由,前所未□地強□。鬼哭與鬼笑混雜在一起,糅合成令芸芸眾生戰栗的地獄。

天□墜魔,人間墜魔。

淅淅瀝瀝。

十□洲血雨。

一□又一□身影落下。

不渡和尚、莫綾羽、魚時遠、半算子等人帶著餘下無幾的門人落進朝城,他們站在水晶蘭枯死的水澤上,遙遙望著城中心的沙汀,沉默不語。

沙汀丹木底。

師巫洛的身影越來越虛幻不定,氣息也越來越陰翳暴戾,卻不知為何,始終也□徹底失去理智。他也□看踏進朝城的人,隻是俯身側首,聆□仇薄燈的心跳……起□很輕很輕,輕□似乎是幻□,漸漸地,才沉如慢鼓。

血液開始流動,溫度開始循返。

師巫洛微微起身,怔怔凝視仇薄燈的眉眼。

木影落在仇薄燈的眉梢,斜生婆娑。他以指尖描摹,順著細枝傾斜向下,在觸及唇角時,頓□一下……少年還在好夢,不會再驚醒,也不會再握住他的手指。師巫洛低頭,小心翼翼地親吻自己的心上人。

火如燈盞,照亮□個人的臉龐。

一個明豔,一個冷銳。

截然相反卻又無比契合地重疊在一起。

不顧世俗,也不在乎儀禮。

何須掩蓋愛意?

血雨越下越□。

不知名的山林曠野消失□,布滿層層淨蓮的湖泊向下陷落,純白,粉紅的蓮花被岩漿燒灼,三三□□的提燈螢蟲被黑霧吞也;走荒人駐紮過的曠野,泥石洪流吞噬□馬車邊的篝火;陌城的城牆崩塌□,人們哭泣著擁抱在一起,向後退守。

可地覆天翻,他們還能退□哪裡?

千人萬人正在死去。

“……你們還不動手?!”僥幸未死的天神朝下厲聲喝□,“他已經墜魔□!再這樣下去人間就要變成第□個□荒!”

風花穀女劍修不忍偏首,無定禪師低歎垂眸,陸淨下意識望向自己的兄長,迷惘得又變回□當初練武場愛哭的孩子……朝城之外,山脈正在扭曲開裂,地火彙聚成紅河,咆哮著奔湧向四麵八□。

陸沉川向前走□一步。

又停□下來。

月母忽然笑□。

她染著血的指尖覆蓋在唇上,說不□的嫵媚,也說不□的嘲弄,她吃吃笑問:“你現在墜魔□,他若醒□,是殺你還是不殺?”師巫洛不回答,她笑得越發厲害,幾乎是前仰後合,“哈哈哈哈……要不要來賭一賭?”

陸淨回頭看她。

入魔的明明是師巫洛,可她瘋得不相上下。

月母在血雨中巧笑嫣然。

笑容嫵媚如淬□□□的濃蜜,也如盛開在無望地獄的妖花,帶著□麼濃的怨毒和□麼重的哀意。

“來賭呀,”她眉眼皆笑,言語如刀,“賭看看,他醒□,會不會坐觀人間毀滅?會不會再為你死一次?”

陸淨呆愣在原地。

他終於明白月母笑容裡的悲意來自哪裡,她瘋癲得徹底,卻又清醒得徹底,比所□人□更早看□故事的死局……你救他又□什麼用?他能看你去死?他能看人間毀滅?你救他,不過是讓他為你再死一次。

越相愛越淋漓,越逃離越死期。

……不要再說□。

陸淨捂住自己的耳朵,慢慢地蹲□下去,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天□正在崩塌,十□洲正在毀滅,千人萬人正在死去,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他們或許真的應該像狗屁天神說的□樣,□手製止師巫洛。可今夜前塵儘現,負□神君□麼□年的蒼生,又該如何鐵石心腸,才握得起刀劍?

“洛施主……”

無定禪師開□,想說□什麼,又說不下去,最終隻能合掌,低低□。

“阿彌陀佛。”

“佛陀不渡……不渡癡狂,不渡悲苦,不渡妄我,”不渡和尚嘴唇嚅動,他望□望朝城中心,□慟□哀,忽然摘下手腕上的明淨子,擲之埃塵。

“師叔!”

曆戰所餘的幾名紅袈僧驚呼。

不渡和尚好像什麼□也□□,他朝丹華木底合掌三拜,然後一躍而起,一邊□笑,一邊奔向被瘴霧吞卷的陌城。每一步踏□,□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金色佛印,每一步踏□,本已剃淨的頭發就生□一寸,身形就高□一分。

他披頭散發,赤足狂奔。

一路狂奔,一路狂歌,赫然如金身陀相。

“癡狂難說,悲苦難脫,妄我難著,佛不渡我!”

千裡狂奔過,陌城□現在視野中。

城門已然在地震中徹底坍塌,黑瘴湧進也□退路的城。走荒人與城民不斷向後退,□城民哭泣著,與走荒的流民手拉手向後退。也□城民嘶吼著,將走荒的流民踢踹著向前推,人如野獸,也如仙神。

一隻金燦燦的巨掌從空中落下,將所□以他人為盾的野獸抓起,擲向洶湧而來的黑暗。

百丈高的金身佛陀在城門前落下。

佛陀麵如魔,展臂高如牆。

“我渡憎來,不渡厄,我渡劫來,不渡佛!”

世間苦□,貪癡苦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