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花落又逢君(2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14136 字 3個月前

都長大了。

死生風雨裡□□去去,大家隻有在相聚的時候,能肆無忌憚地投箸喝酒,縱情恣意地嬉笑怒罵,人憎狗嫌得還是當初滿城風動的少年郎。

“鏡山附近有荒使出□,有人設了引魔陣,”提到這件事,陸淨正經了一些,“不渡去追蹤魔氣,我□梅城,然後就被襲擊了……一個月前,我大哥在清洲也被伏擊了,暫時還不知道是針對藥穀,還是針對仙妖盟談。”

頓了一下。

“針對藥穀和仙妖盟談都不算什麼大事,”陸淨皺起眉,露出一抹戾氣,“就怕他□是衝你□的。”

十□洲難得安寧了十□載。

然而,這份安寧可以說是維係在仇薄燈一人身上,除了他,再無人能在震懾仙門的同時,平衡妖族。若他身懷暗疾的消息被傳出去,風波定然再次掀起,所以從煉丹到送藥,陸淨和父親每個環節都格□小心翼翼。

偏偏趕在仙妖盟談這個時間受襲擊,不得不令人警惕。

“□就□吧。”

仇薄燈回答得漫不經心,依舊在同小木偶玩“戳一戳”的無聊小遊戲。

陸淨沉默片刻,瞅□□新坐得端端正正的小木偶,語□心長:“仇大少爺,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比不得本公子這種單身漢。某個人還等□你領他回家呢……醜媳婦都得見公婆,何況他這種拐了人私奔,一聲不吭的……”

“不是我帶他回家。”

仇薄燈忽然道。

“行行行,”陸淨敷衍地附和他,“是你跟他回家,行了吧?”說□,陸淨老學究般搖□晃腦,“可憐,太乙辛辛苦苦供出位小師祖,這麼簡單就被巫族拐跑了……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啊。”

仇薄燈:……

“陸十一,”仇薄燈輕聲細語,“上個月,我在書閣看到本折子,還挺有趣的,叫什麼《回夢令》,你□說□不?”

陸十一□話不說,拔腿就跑。

跑出□兩步,他猛地止步,望向梅城的某個方向。

仇薄燈也望了□去。

抬眼時,他袖邊若木靈傀的陣紋忽然閃爍了一刹那,光芒晦暗,幾不可察覺。

…………………………

莊九燭,莊大少□,蜷縮在陰冷堅硬的洞穴裡。

耳中皆是甲蟲鱗足摩擦聲,鼻前滿是腐肉淤血的臭味,□者相加,熏得他□暈眼也花。

他為何在此,說□話長。

這位大少爺打驚鴻白駒舟下□後,打□出知音□的下落,朝天池趕□了。梅城依山而建,看□天池山就在眼前,實則上上下下,房屋錯落,十步九迷。莊大少爺有生以□,第一次自個出門,好在牢記“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一不破真理,一路走一路問,摸索了□□。

半途好不容易遠遠瞥見知音□的影子,一轉眼就又□了。

莊九燭在彆的事情上向□信奉“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唯獨對畫畫格□堅持,丹青不輟,情種彩墨。眼見知音□一轉即□,心說這哪成啊?愣是咬牙,死追不放,最後竟然一路誤打誤撞,撞到這地底魔窟裡。

……天知道,梅城為什麼會有這種鬼地方。

莊九燭小心翼翼地向下瞥,瞅見四位知音屏息凝神,潛伏在另□不遠的地方。他有心想□去,喊他□一起逃出去,奈何地窟燭火搖曳,有人看守。莊九燭隻好又往石窟裡縮了縮,半生不熟地運轉師父教的斂氣訣。

——古有琴者深山覓知□,今有紈絝地底救知音。

我可真是個德華兼具的一代丹青大家。

莊九燭頗為自我感動。

葉倉等人可不知道在他□□頂□三十丈的地方,有這麼一個奇葩在。

原本幾人得了“陸師叔”的見麵禮,是想去酒館胡吃海喝一頓。半路偶然遇到有鬼祟的黑衣修士私掠凡人,還以為西洲也像之前的燭南九城,專掠凡人去□青樓妓/女,便一路匿形掩跡追查了下□。

最終,在梅城西南角,極其僻遠處,發現了這麼個地底密窟。

地窟深百丈,不可見天日。

位於寒脈交彙之處,內蘊冷氣而不發,原本應該是梅城的一處冬眼。如今不知被誰做了手腳,改造成了一處陰穴,壁刻陣法,借天然地勢和百餘根懸掛銅鐘的鎖鏈將凶煞腥氣嚴密封鎖。

窟中有一血池,無數具女屍起伏其中。

血池雪屍,百鬼篆。

是引魔陣。

“引魔陣”算是個半新不舊的玩意。

說□新,是因為□正式出現的時間隻有十□年。說□舊,是因為□脫胎於此前的“請神術”。天□天未墜未碎之前,十□洲以玄清門為首的修士,能夠通□祭祀的方式,請上天之神,降於人間。後□師巫洛登天梯斬諸神,神君劍毀雲中城,此術此脈,就此斷絕。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當初令古今翻覆的大動蕩裡,九萬天神被師巫洛殺了個七七八八,到底還有點漏網之魚。這些漏網之魚,在人間難存正位,索性儘入大荒,變成了“魔”。曾經的“神降”,就便成了“引魔”。

火光搖曳,兩名戴鬼麵的男子進□了。

像是□事者。

葉倉示意師弟師妹閉目斂氣,以免視線被發覺,自□目含清光,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兩人,一個高瘦枯槁,形似骷髏,一個□寬形胖,肚腩肥大……葉倉猛然想起茶樓中□到的笑談。

——百弓莊莊□!

“大人,請神術,到底是成了還是未成?”百弓莊□隨同荒使走□血池的廊橋,抵達祭壇中心。他聲音很輕,像唯恐驚擾到什麼。

陣法上,一片蒙蒙的黑霧。

翻卷滾沸。

像有什麼要破封而出,□又被死死束縛住。

氣息極其晦暗,古奧幽深。

“按道理,陣成晦現,應該是有某位尊上,降了一縷神識□對……或許是你祭祀不夠,尊上不屑降下神識,隻賜了你一點荒冥……”荒使一邊俯身查看起連通血池的陣法,一邊問道,“你前幾日探查得如何?我可告訴你,這是荒君親下的命令,至關□要,你若完成得好了,入幽城的事就十拿九穩了。我再替你美言幾句,得荒君賜骨更□也不是什麼難事。”

“小的自然知曉,”百弓莊□感激不儘地拱手,“前幾日小的舍生試探了……隻是還未近身,就被扔下天池山了。”

荒使皺眉。

他側首,挑剔地看了百弓莊□一眼。

“就你這歪瓜裂棗的尊容,不被扔下山□怪。”隨即,荒使也忍不住笑道,“彆的不說,單姿色而言,神君世之第一。嗯……美色當前,自不量力情有可原。”

鬼麵下,百弓莊□一張臉漲得青紫。

“大人說得極是,小的原本是想,我本性荒唐好色溺淫,以我素日風評,借色令智昏為由,貿然接觸,不易讓神君起疑,”百弓莊□心中惱恨,□奈何,還得賠笑,“如今想□,小的□是不自量力,下次,我遣個容貌端正的後生去試探好了。”

□人說話間,都□發現祭壇中,黑霧翻卷騰聚,越發詭異。

仿佛幽冥大門打□。

妖魔與惡鬼正在廝殺爭奪□返人間的契機。

誰的執念最深,誰的偏狂最□。

荒使細細探查,終於發現一道極細微□也極關鍵陣紋略微偏斜,大概是受此地流轉的寒氣影響。

他凝神,注氣入陣,調整陣紋——也不知賜下荒冥的是那位尊□,大陣艱澀浩海如海,隻更了不到一厘之距,全身精血就隱有要被抽乾之相。他急忙撤手,起身,道:“三日之內,你再尋——”

轟!

濃墨於百丈深的地窟中炸□。

所有銅鐘□鎖刹那斷裂,暴戾至極的森然殺氣橫掃向四方。

無數碎石隆隆砸落。

洞壁上,葉倉反手抽刀,橫格於橫,竭儘全力地護住師兄師妹。更高處的莊九燭連哼都□□得及,兩眼一翻,就震昏□去了。祭壇上,荒使首當其衝,淒厲哀嚎一聲,連骨□帶魂魄,直接化為齏粉。

修為遠遜於他的百弓莊□竟然苟活了下□。

但他寧願直接去死。

一隻蒼白虛幻的手自黑霧中探出,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百弓莊□眼睛向□凸,無數死魂灌進他的□內,撕咬,啃噬,一寸一寸淩遲□肌肉與骸骨。他咽喉臌脹,想要撕心裂肺地哀嚎,□隻能發出嗬嗬怪響。

“……是我的。”

惡鬼扼住他的咽喉,慢慢舉起,手指一點一點收縮。

他氣息暴戾,渾渾噩噩,妄念如魔。

“誰也不可以碰。”

血花炸□。

百弓莊□從□到腳被緩緩碾碎,又被強行拘起,一遍一遍□複死與生的折磨。洞壁上的葉倉心驚肉跳,氣息難以控製地波動了一下……不好!葉倉立刻就想護師弟師妹後逃,□已經□不及了。

黑霧中,蒼白模糊的形影□有轉□,但一股森寒已將太乙四人籠罩。

——百弓莊□到底引□了幽冥的什麼妖魔?

晦暗洶湧,至寒至冷。

忽然,一線光從天而落。

百弓莊的地下密閣被一劍破□。

清風直灌。

扼住百弓莊□咽喉的惡鬼抬首,紛紛揚揚,一片白雪夾紅梅,少年披天光而□,挽劍如拈花。黑氅飛揚,露出一節伶仃腕,兩枚夔龍鐲;紅衣翻卷,成霞,成火,成一切癡念所指的心魔。

少年似有所感,低垂眼眸。

一低□,一仰首。

飛花飄落,光影交錯。

仇薄燈指尖忽白,劍難續握。

“……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