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兒派來的小廝到公主府之後還趾高氣揚, 聽了這番話,便立刻回了佟府跟主子稟報。
那兩人雖還未至,廳中眾人已是怒火噴湧, 隆科多此人實在過於囂張,那李四兒固然可惡, 但是若沒有隆科多為她撐腰, 她斷不敢如此囂張向公主索賄, 而且還是什麼為了舜安顏這種可笑的理由!
純禧自然是氣溫憲太過謹小慎微,哪有如此的公主!
這世上從來不是你退讓一分並安穩一分,你若將錢財給了那些財狼,柴狼不會感念你是個好人, 而是會將你的血肉榨乾。
胤禛這個親哥哥就更是憤怒, 他本來就是性子直,愛恨分明,進了花廳之後, 站在溫憲旁邊就是好一頓教訓。
溫憲乖乖的低頭聽訓, 心裡也明白自己顧及太多了。
胤禛口才極好,說了溫憲幾句之後,又接著罵起了舜安顏。
在這裡,他是溫憲的同母哥哥, 除了太子之外就是他最有資格教訓這兩個人。
若不是舜安顏骨子裡那幾分懦弱,隆科多也不敢如此欺辱到公主府來。
舜安顏被他幾句話罵的瑟瑟發抖, 差點就要跪下了。
“你的骨頭難道是軟的不成?是不是隆科多叫你做什麼你都去做?”
“你是皇家的額駙,還是隆科多的侄子?”
“天地君親師, 哪在前哪在後,你分不分得清?”
舜安顏被罵的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溫憲實在擔心,伸手過來握住他的手臂。
胤禛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扭過頭繼續說她,“兄弟姊妹中,何曾有你這樣的?你怎麼不同大姐學學?”
溫憲趕緊鬆開舜安顏的手,這種挨罵的時候,也不是非要共同進退。
太子閉目養神,聽老四罵了好一會兒,也是罵夠了。
他便勸道:“算了吧,溫憲到底是個女兒家,性情柔軟也實屬正常,不要如此苛責,日後咱們做兄長的多加照看就是了。”
胤禛這才歇了兩口氣,又接過四福晉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儘,怒氣衝衝的坐下。
胤禛一臉的憤怒,顯然是心裡做好準備,一會兒好好收拾收拾那隆科多。
太子無奈的看了老四一眼,說起來也是怪,雖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他們兄弟當中反倒是急脾氣的更多,慢條斯理的人更少,可見皇阿瑪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太子本身也並不是那種十分溫和的人,他氣惱上頭了,也是什麼事都能乾出來的。
不過現下太子心裡已經盤算好,隆科多畢竟不是旁人,他是佟國維的兒子,與先皇後是一母同胞,對於皇阿瑪來說,他既是親表弟,又是小舅子。
太子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打,從茶杯旁劃過,心中已有了謀算。
給隆科多的教訓可以,但就是想要隆科多折在這,那是絕不可能的。
說到底,這事並不能將隆科多釘死,他的小妾向公主索賄,他大可將一切事端推到那小妾身上,但是太子卻不會輕易放過他。
等那隆科多過來之後,他必定要達成三件事,前兩者必為之,第三則可有可無。
第一,自然是叫隆科多不敢再叫他的小妾來公主府放肆,讓舜安顏和溫憲以後可以安生過日子。
第二,則是以此為借口,要挾隆科多將其原配赫舍裡氏放歸家,若是可以,還可將嶽興阿帶回家。
雖然大清已經入關多年,風俗習慣與漢族互相融合,但對於女子再嫁之事,與漢族還是有些微區彆,改嫁也是常事,宮中妃嬪都有被遣送回府的,女子所生之子跟隨歸家也是有的。
太子的第三個目的則是可有可無,要是能夠做到,便順便給隆科多一個教訓,讓他賠償溫憲的損失等,達成目的為要泄憤為次。
太子抬眼看向班第,心中有所思量。
駙馬班第雖然是個勇猛的蒙古人,但他同樣是個心思緊密的臣子,他瞧見太子是鐵了心要收拾隆科多,心裡便有些自己的盤算。
太子若有所思,放下茶杯,緩緩開口,溫和道:“孤剛才瞧見班第似乎喝了不少的酒,要是覺得有些昏沉,不妨先往客房處休息,大姐姐也去照顧一下班第。”
班第本就不願參與這件事情,他一向是采取明哲保身的態度,雖然娶了公主,但是不願意摻和皇室的事情,而這清醒的頭腦,也成了他為官多年最大的武器。
此時太子已經給了他台階下,他便立刻起身,憨厚的笑笑,“確實,剛才有些飲酒過多了。”
“臣實在羞愧,先行告退。”
說罷,班第就要轉身離去,順著公主府的奴才引路去客房休息,避開此事。
他邁出兩步,卻發現純禧公主竟然沒與他一起起身過來。
他不禁疑惑,回頭問道;“純禧......”
純禧公主麵色冷淡,冷覷他一眼,“你喝多了酒便去休息,我便在此等著,瞧瞧是什麼東西?敢向我妹妹索賄。”
純禧公主冷哼一聲,她作為一個出嫁的公主麵對此事,其實應該躲開才對,畢竟她也沒法和隆科多這種佟家出身的子弟碰什麼。
但純禧溫柔是溫柔,但她可不是會躲開的性子,相反她是極堅定之人。
她對太子也了解,就算後麵出了什麼差錯,皇阿瑪怪罪下來,太子也會一力承擔,畢竟這屋裡也就他能頂起此事。
她是絕不會在這時候躲出去的,更何況她奈何不了隆科多,還收拾不了那李四兒了?
皇阿瑪或許會偏重隆科多,但絕不會在乎自己的大公主打死什麼侍妾。
她今日就是把那李四打死了,皇阿瑪也不會把她如何,大不了就提前啟程回蒙古。
純禧打定主意,坐定不動。班第心裡猶豫不定,眾人看似各自沉默,實則都在偷偷瞧著班第。
太子倒是渾不在乎,額駙班第在不在無所謂,就算班第留下,後麵若是隆科多有變,他這個太子在,除了他還有誰能背得起這個鍋?
舜安顏才是瞧的最起勁的一個,他剛才被四阿哥胤禛好一通罵,心裡也是很委屈。
這會兒瞧見一個想要躲避出去的班第,甚至還在期待班第要是真躲出去了,那他這樣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舜安顏真的很期待班第此刻能夠勇敢地出門去,反正有太子和四爺、九爺在這,等會兒他也不怕三叔發怒。
在舜安顏期待的目光中,班第...他慫了...
他摸摸腦袋,尷尬的一笑,腳步回轉,又坐回回來了純禧公主旁邊。
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了一句,“哎呦,這突然酒就醒了哈。”
胤禟硬憋著笑,扭頭就想跟星星分享一下班第的懼內,卻看到星星已經站起身活動身體。
李星晚扭動脖子,活動手腕,還好今日穿的是平底繡鞋,盤著的發髻上釵環也並不多,身手還算利落。她轉手腕時,骨頭間的咯吱聲都能聽見。
太子妃疑惑的看過來,輕聲問道:“星晚這是做什麼呢?”
李星晚一臉嚴肅繼續活動,“太子妃,我總覺得等會兒我一定能夠大有用處。”
她敢肯定她一定是屋裡參與這種鬥毆活動經驗最豐富的人。
以她的經驗來看,像李四兒這種囂張跋扈不要臉和隆科多這種自視甚高的戀愛腦殺傷力一定很大。
這種惡毒的男女,有時候還是需要拳拳到肉的,雖然不一定能做到最好的效果,但是為避免一會兒影響發揮,所以她現在就要做好準備。
太子原本在閉目思考,聽見這句回答,嘴角一抽。
九弟妹,是不是有點太活潑了?
雖然是教訓隆科多,但這裡都是皇親國戚,哪裡會那般像市井一般毆打?他們又不是幾歲的孩童了。
說來,他小時候不僅和胤禔打過架,還和老四也打過,老四比他小幾歲自然沒打過他,老四還和老三打起來過,老四好像也和老九吵過架。
而被太子想起來的胤禛看著九弟妹揮拳間的破空感,就知道她不是花架子,心裡覺得有些不合適宜。
“九弟...”胤禛的話戛然而止,看著九弟也起來活動手腳,躍躍欲試...
胤禛無語,他就不該張這個嘴。
胤禟扭扭脖子,活動開,隨即想到什麼,眼珠一轉,“二哥,四哥,咱們不妨移步到屏風後麵。”
“等會兒就留舜安顏和五妹妹在這,看看這隆科多和李四兒是何等的麵目。”
顯然,他這話裡就沒憋好主意。
但是太子竟然同意了,胤禛也隨即點點頭。
......
“給公主請安。”
一嬌媚的婦人的聲音傳來,她矯揉造作的甩甩帕子。
眾人隔著屏風看不清麵目,但也能看出他行禮甚是敷衍,連腰身都不直,話也是含含糊糊。
站在他旁邊的隆科多也不過是對著公主敷衍的一抬手。
太子麵色一沉,總算是知道隆科多都有多麼囂張了
按照規矩,隆科多和那李四兒都是要給公主和額駙請安問禮的。
而隆科多卻如此敷衍,對著公主都如此,不知道對著其他人又是何等模樣。
胤禛放在桌上的手狠狠捏緊,眼底醞釀著風暴。他也在朝堂上活動,自然清楚隆科多是何等的囂張,卻不知他私下敢如此冒犯公主。
溫憲不過尷尬的笑一笑,“嗯,起來吧。”
其實不用她說這句話,隆科多和李四兒已經起來,自顧自的坐下。
兩人的神態倒是比舜安顏溫憲這兩個主人家還要自在。
“聽說公主要送我一份大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啊?公主送的禮要是不好的東西,我可不要!”
眾人先入為主,在屏風後聽著聲音,自然覺得她是矯揉造作。
但在隆科多的眼裡,卻是可親可愛,“你呀,就是挑剔。”
舜安顏此時身後有人撐腰,也是支愣起來了。
“禮物的事情先不說,叫三叔過來是想問一件事。”
隆科多抬眼,看著這個似乎有些不一樣的侄子
“什麼事?”
舜顏冷笑一聲,話語中滿是憤怒,“我出京辦差之時,聽說三叔你的姨娘常來公主府,還道是什麼在朝堂上為我打點?以此為由像公主索賄。”
“公主的銀子去那了?”
“不知道三叔你有什麼解釋?”
隆科多麵色一變,嗤笑一聲,“合著不是為了給你三叔和你叔母送大禮,而是來向我問罪來了?”
溫憲抬起頭,淡淡開口:“他說的不對嗎?”
隆科多都還沒開口,李四兒已經按耐不住。
她站起身,就指著公主,“好啊!你個小賤人,我可是你叔母,不過要些銀子罷了,你竟然還在這告上狀了。”
舜安顏當即就坐不住了,他骨子裡確實有些懦弱,但是絕不能容忍彆人欺辱自己的妻子,他一下子站起來,抬腳踹去。
“狗奴才,你竟敢冒犯公主!”
他的腿卻被隆科多直接擋住,隆科多怒火勃發,直接推開舜安顏,“你竟敢冒犯你叔母。”
“一個從彆人那裡搶來的小妾,算我什麼叔母?”
“三叔,你是被下了迷魂藥不成,把這麼一個東西當成寶貝”
李四兒撲到隆科多懷裡,“三爺,你快聽聽啊!你侄子就是這麼欺負我的!”
隆科多平日裡高傲慣了,在外時威風八麵,在佟家隆科多也是說一不二。
沒想到這個侄子今日竟然敢冒犯他,還敢罵他心愛的四娘。
隆科多抬手就要朝舜安顏打去。
說時遲,那時快,隆科多手剛抬到舜安顏腦袋上,就被一腳踹開,跌倒在地。
屏風被踢倒,眾人從屏風後走出,俱是滿目憎惡,從沒見過如此惡毒無恥之人。
抬腳踹隆科多的正是胤禟,他等這個機會好久了,上次隆科多敢在乾清宮裡對著他嶽父露出威脅,那時候他就想揍他咯。
他一腳下去,隆科多直接飛出去一米,這還是隆科多提前用肘部抵擋,這才沒被一腳踢傷。
太子可是開了眼,平日裡總有人上奏說索額圖囂張跋扈,皇阿瑪還曾跟他說,索額圖驕橫。
他卻覺得索額圖那點囂張跋扈,比起隆科多可差多了呀。索額圖固然不是個好玩意兒,這隆科多同樣不逞多讓。
“孤真是長了見識,竟有你這等蠻橫霸道之徒。”
“若論血脈,舜安顏是你已故大哥的嫡長子,你不顧念血脈親情,不知你大哥葉克書地下有靈,會不會半夜找你理論。”
“若論禮儀忠孝,溫憲是皇阿瑪親封的和碩公主,舜安顏是公主額駙,你竟然膽敢如此欺辱皇室。甚至還因著這麼一個東西,三兩句便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