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西麵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小巷子, 叫做養蜂夾道,順著胡同一路走進去,便是一座簡單的四合院。
據說在前朝時期這裡曾經神不知鬼不覺的養了一個小皇子, 那位小皇子叫朱佑樘。
而現在,這條有著傳說色彩的巷子迎來了一個不隻是傳說的皇子, 十三阿哥胤祥,他不是被人藏在這的,他是被皇上圈禁於此, 且命專人看守。
順著路口一路進去, 能看到牆角的濕苔,還能聞到窄小胡同能聞到的那種尿騷味,門跟下麵被雨水衝刷乾淨的地方隨意用黃泥混了稻草糊上去, 倒也算湊合了。
胤祥進來時誰身上就帶著一點傷, 全因皇阿瑪並未留情,狠狠踹下去, 若不是九哥替他擋了後麵幾下,恐怕如今臟腑都已經受損。
即便有九哥替他當擋了最後那幾下狠的, 可是一路押解回京的周折再加上並無太醫治療, 這些都仍然讓胤祥的身體不堪重負,
天氣逐漸轉冷,此地看守嚴格卻無照料者, 炭火不足且濕冷難耐,胤祥已經連續咳了數日。
“咳咳!”他用拳頭抵住嘴,忍住那劇烈的咳嗽, 這是他咳多了的才有的經驗,忍住隻是呼吸不過來難受一會兒,要是咳出來整個胸腔都要疼好久。
康熙對皇子們素來要求嚴格, 隻要是腦子夠用又願意學的多半都學過醫,雖然不會看病但是藥方子是能看懂的。
胤祥自己也明白他這咳嗽固然是因為天氣寒冷受了凍才嚴重,但是並無濃痰等,反而是嗆咳居多,多半是肺有了什麼毛病。
他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堅持用炭筆在草紙上書寫信件,上麵滿滿的全部是提替太子陳情。
胤祥關在這裡許久,估摸一算竟然有四十七日,已經一月半有餘,門口的守衛一句話都不肯同他說,他也拿不準外麵到底是什麼情況,隻能是做些能做的。
吱呀一聲,陳舊的大門被打開,門口的守衛低下頭。
胤祥在屋子裡聽到了還以為是進來送飯菜的不曾留神去看。
噠..噠..噠,腳步聲越來越近,胤祥放下筆,這聲音不大對。
聽著似乎鞋底是軟的,不似這些守衛的腳步聲。
他皺眉回頭望去,眼中逐漸亮起,“四哥?”
胤禛提著兩手捧著一個大竹籃子進來,大的幾乎要把整個人遮住了,沉悶的應了,“嗯,十三弟。”
“四哥,你怎麼來了?外麵怎麼樣了?殿下如何?”
“還有九哥,九哥怎麼樣了?”
胤禛俯身把籃子放在地上,直起身,看著十三道:“你問了這麼多問題,倒是叫我不知道回答你哪一個?”
胤祥笑出聲來,“哈咳咳,四哥,快坐快坐!”
胤禛打量著這個屋子,雪窟窿一般的屋子,彆說一應用品了,就連凳子都隻有三個。
胤禛直接上前抬手製住要打掃一下凳子的十三,“不必了,你歇著吧,規定了時間,等下我就得走了。”
胤祥尷尬的合上手,下意識的撓了兩下手上泛紅發癢的地方,四哥這話的隱藏意思就是他沒有被允許出去,隻是四哥能進來探望他。
如此一想,恐怕太子殿下的處境也不會多好。
果然,下一句話,胤禛就告訴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二哥被廢了。”
胤祥一瞬間表情空白,眼神徹底暗淡下來,胤禛歎息一聲,不忍看著弟弟如此,起身將自己的大襖扣子解開,往胤祥身上披。
胤祥驚的側身躲過,“四哥這是做什麼?”
胤禛手上動作不停,按著胤祥將他身上有些單薄的衣裳解下,換上自己穿來的襖子。
他解釋道:“雖然能進來看你,但是能夠帶的東西有限,就把給你做的襖子穿在我身上好帶進來,另外那一筐都是你能用得上的東西。”
胤祥呆呆的低下頭看著身上這件襖子,還真是,他比四哥要高上半頭,身形自然一樣,這件襖子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
他眼眶一熱,眼淚便低落到胤禛手上,明明屋子如此冷,但是這淚卻如此燙人。
胤禛手上動作一頓,看著十三弟垂頭痛哭失聲,心裡也是發酸,太子被廢被影響的何止一人啊!
胤禛神色中有些愧疚,為自己不曾做更多而心裡含愧。
“十三弟,你先安穩待著,外麵的東西送不進來,炭火也難弄進來,但是好歹使了銀子,外麵的護衛會把火炕每日給燒一次,你便先窩在火炕上就是了。”
他又道:“老九是關在他自己的王府裡,估摸著快能出來了,他在這些人裡一向說的上話,等他能出來,想必你這也能過的好些。”
胤祥抬起頭,哭的一臉狼狽,鼻涕都出來了,胤禛這一向愛乾淨的卻也不嫌棄,直接掏出帕子給他了,擦是不可能擦的,即使是好弟弟胤祥也絕對不可能。
胤祥捂著臉問道:“四哥,九哥怎麼樣了?”
胤禛陳沉吟片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老九倒是還好,隻是...”
自從回京開始,朝堂便亂成了一鍋粥。
廢黜太子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太子十三歲出閣讀書,身邊隨從護衛東宮的屬臣多的數不清,加上朝堂上的黨羽,那更是聲勢浩大,要是全部處置,朝堂都要空了小半。
若是單單處置核心成員,那也不容易,太多人都是滿洲大姓亦或者漢臣的中堅人物,這些人也是不能輕易動的,根本就沒人能夠接替他們的職位。
更何況除了真正站在太子那邊的,心裡是偏向太子的人也不少,許多康熙的心腹心裡都是更願意太子登基的。
大阿哥胤禔號稱大千歲,黨羽也不是開玩笑的,不僅是太子被廢,大阿哥也被皇上直接定性為不能托付江山,一下子兩座大山全都倒了可不就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