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在女生銀色的發絲上閃過光圈,聖潔如天使。
陳斌說。
林悅芝是第一個看著他眼睛說話的人。
林悅芝是第一個對他伸出手的人。
他卑微如草芥的生命,在那一天忽然找到了信仰。
審訊室內外,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不願意承認她死了?”邵周宇在寂靜中出聲道。
“如……如果,報……報警,我再,再也,看不,不……”陳斌頭埋得很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邵周宇有些摸清了陳斌的心思,他搓了把臉,心裡仿佛壓著塊大石,很沉重,讓人不舒服。
“你怕報警後,林悅芝的屍體會被帶走,然後火化,以後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邵周宇說出陳斌未說完的話,道,“所以你不報警,你得趕在所有人發現前,把她帶走……整個屍體搬不走,所以你選擇割下她的頭。”
陳斌不說話。
邵周宇問:“你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誰嗎?”
陳斌搖頭。
“那你為什麼又要潛入紀年家?”邵周宇不理解。
辦公室裡,紀柏綸眉間緊鎖,全程聽下來,隻覺得倒胃口。
陳斌道:“我……我錯了,我,我,發,發,發現,阿芝跟,跟,跟我並不,不,不開心,她,她,在,冰……冰箱,她在冰箱裡哭……”
就連邵周宇這樣心理素質強健的,聽了這話都後背一涼。
他一手握著下頜,道:“所以,為什麼是紀年?”“我,我,我要讓阿芝開,開,開……開心,完成……完成她的願,願,願望。”陳斌抬起頭,眼裡綻放出異樣的光彩,道,“阿芝說,紀年是……是,是光……”
陸西眸色一沉,撩起狹長的眼,再次看向屏幕。
……
陳斌知道,阿芝喜歡紀年。
但阿芝有很多男朋友,然後會問他們要錢。
那天,林悅芝從賓館裡出來,神色倦懶,把皮包扔給等在樓下的陳斌。
她說:“先彆打車,陪我走走吧。”
陳斌心潮澎湃,握著皮包的手心都出了汗。
那天晚上他跟在林悅芝身後,兩人在淋過雨的小巷街道裡走了很久。
林悅芝大多數時候是沉默的。
明明是少女的年紀,卻穿著成熟的紡紗裙,蹬著十多厘米的細高跟。
陳斌看著在石板的縫隙間一扭一扭的鞋跟,隻覺得心疼。
“我不會試圖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來……”林悅芝低低念出這樣的句子,然後看向巷口上方的一輪朗月,聲音聽著有些茫然。
她說:“陳斌,這個世界渾濁汙穢,不是嗎?”
“我每一腳都踏在沼澤地裡,早就無力摘月,也不奢望月亮奔我而來……”林悅芝道,“它隻要乾乾淨淨地掛在那裡便好……對於我這種人,能看到光,足夠了。”
--
……
審訊室內,陳斌露出一個怪異的笑,道:“阿芝終,終於能永遠,看,看著自己的月亮了,她,她,她一定很開心!”
說完,陳斌卻皺了下眉,情緒迅速枯萎。
他頭埋得很低,使勁摳著自己的手,道:“我,我,我願意認……認罪,說阿芝是,是我,殺,殺,殺的都沒,沒,沒問題……能,能,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邵周宇奇怪,人不是他殺的,認什麼罪?
但他還是順著陳斌的話問下去:“什麼事?”
陳斌說出了唯一一句完整的話,道:“把阿芝的頭放回花架上好嗎?”
“她其實很可憐的。”
***
走出警局時,已經七點半,夜幕罩住了整個城市上空。
陸西站在台階前,被涼絲絲的晚風一吹,壓在心頭窒悶壓抑的感覺緩和了些。
但還是輕鬆不起來。
不多時,紀柏綸和葉眉也出來了。
紀柏綸看了眼陸西,道:“送你回去。”
陸西也不客氣,應了一聲。
省得自己打車。
就在三人站在門口等司機把車開來時,陸西手機響了一聲。
陸西掏出手機一看。
紀年發來了一張圖片。
看到紀年的消息,陸西不知為何,本來還殘存在心裡的那點陰影消散了。
他打開聊天界麵,加載圖片,原來是一張照片——
夜空中,巨大的煙花綻放,色彩鮮麗奪目。
紀年很會構圖和找光影,明明是用手機拍下來的,效果卻不輸專業相機。
陸西看著照片,順手按了保存,再退出去時,就看到了紀年發來的信息。
【紀年:這裡在放煙火,好看嗎?】
陸西回複:“嗯。”
【紀年:如果此刻你就在我旁邊,我想,這場煙火一定更好看。】
陸西心臟悸動地跳了跳,一瞬間有些腦熱。他抿著唇輕咬了咬,問紀年:
【陸西:希望我在?】
【陸西:你去之前怎麼不跟我說?】
過了一會兒,紀年來了消息。
【紀年:[驚訝][驚訝][驚訝]】
【紀年:前天柳思逸問你,你說不來。】
【紀年:我說你就來了?】
“……”
陸西無言以對。
他還在想著怎麼回複,誰想紀年直接撥來了語音通話。
陸西瞄了眼身旁的紀柏綸。
紀柏綸聽到鈴聲,同樣瞥了眼陸西。
陸西背過身去,走遠了幾步,才接通電話。
“來嗎?”
紀年上來就問。
背景音有些嘈雜。
陸西看了眼時間,道:“現在去有點晚……”
“不晚。”紀年直接打斷他,又問了聲,“來嗎?”
陸西有些猶豫。
剛旁聽了陳斌的審訊,不太想一個人回家待著,但現在去樂園,又嫌麻煩。
紀年那邊的嘈雜音少了點,他似乎是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然後聽筒裡就傳來令陸西抖了個激靈的聲音:
“來嘛~哥哥來嘛~我一個人特彆沒勁……”
末了還奶奶地哼唧兩聲。
艸!
陸西起一身雞皮疙瘩,磨了磨牙,恨不得把人從電話那邊抓過來蹂l躪一頓。
紀年撒起嬌來喪心病狂。
陸西正要問他怎麼就一個人?
不是還有女主?
這時,他們等的車緩緩開了過來。
紀柏綸朝他的方向看來。
陸西不方便多談,不走心地敷衍道:“再說。”
匆匆掛了電話。
坐上車後,陸西問對麵的紀柏綸:“方便送我去方舟樂園嗎?”
紀柏綸從剛剛開始就留意起陸西,見他接電話時躲躲藏藏,雖然神色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喪厭,但眼角眉梢卻又透出藏不住的春意。
是這個年紀特有的心動氣息。
紀柏綸心裡有了猜測。
他淡淡地問了句:“去約會?”
陸西愣了一下,被同學父親問起這種話題,總有點奇怪。
他看向窗外,道:“不是。”
在紀柏綸看來,逃避的眼神就是掩飾。
“明天不是還要上課?送你回家。”他垂下視線,慢條斯理地整了整領帶,道:“這麼晚在外麵也不安全。”
“……”
陸西看向紀柏綸。
好強勢……
陸西想了想,覺得紀柏綸說的話不無道理,再加上本身犯懶,於是靠回椅背上掏出手機。
“哦。”他一邊發消息,一邊散漫地道,“我跟紀年說下,不去了。”
紀柏綸整理領帶的手一頓,萬萬沒想到對方是紀年。
他連忙抬頭,語調沉穩地對前方司機說:“送他去方舟樂園。”
“……”
陸西看向紀柏綸,神情迷惑。
大叔,您很善變自己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紀嗲:跟紀年出去玩可以,跟彆人就算了。
“我當然不會試圖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來”好像是奧黛麗赫本說的話,常見於各種晚安語錄,心靈語錄,簽名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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