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作為唯一的在場目擊者的程鬱,就成了很多人眼中的凶手。
即便後來警方洗脫了他的嫌疑,安錦然瘋狂的愛慕者與粉絲們還是對他展開了極其惡劣的報複。
而程鬱的父親程歸遠先生在安錦然死後,也對他冷淡下來,甚至不願意再見他,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時,父親曾痛苦地對他說,一見到他,就會想到死去的安錦然。
程鬱已經不是十六七歲時暴躁驕橫的程家小少爺,從安錦然在他的生活中出現的那一天起,他像是一隻歪歪曲曲肆意生長的小樹,被催化成更加肆無忌憚的模樣。
直到遇見盛柏年,他才開始拎著斧子將一切的不好的、惡意的東西完全剝去,宛若新生。
可盛柏年的到來是不知收斂的滲進土壤中的高濃度化學藥劑,使他急速長大,也使他急速死去。
那時程鬱聽了父親這樣說,隻是表情平靜點點頭,說理解他。
他理解自己如果繼續留在雲京程家會承受的壓力,也理解他的為難。
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安錦然在自己父親的心中占了這麼重的地位。
他那幾日在看所守裡麵,父親隻去看過他一次,他失望的目光讓程鬱直至今日依舊經常會想起來。
安錦然跳樓自殺的前不久,這位程先生剛剛做完腎移植手術,然而他應該至今都不知道,在他身體裡工作的,是他兒子程鬱的腎臟。
程鬱抬手按著額角,過去的那些事他總以為自己忘記得差不多,原來也都還記著。
他喝了一杯水,將腦海中這些關於安錦然關於父親的記憶全部清除出去,繼續整理這段時間收集到的有關411性侵案的所有資料。
411性侵案的發展十分具有戲劇性,起初還是由死者江玉釗於四月十一日舉報給警方的,他在舉報電話中稱有十多名從小被拐賣的女孩,被人販子供給平海市的某位富商做性.奴,警方一接到報警立刻就成立了調查組,準備暗訪,但不知被什麼人透露了風聲,媒體們聞風而至,爭相報道。
平海晚報的編輯就是在這個時候找到程鬱,希望他也能夠做個跟蹤調查。
程鬱的調查並不順利,倒是另外一個名叫包勝宇的記者在案發不久後就向廣大網友們提供了新的證據,那些證據顯示江玉釗才是這一些的始作俑者,網上的形勢立刻反轉,江玉釗陷入輿論旋渦,他沒有辯駁,隻是用跳樓的方式草草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程鬱抱著電腦一直忙到第二天清晨,腦袋後麵的傷口總算不再流血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估計程嘉言快睡醒了,關了電腦,去廚房做早飯。
今天是周日,程嘉言不用上學,程鬱帶著他去遊樂園玩了大半天。
前天是安錦然的忌日,每到這幾日,安錦然的粉絲們就會自發組織各種祭奠活動,他死去已經好幾年了,他的粉絲們依舊如他還在一般熱愛著他。
今年因為江玉釗在四月二十一日自殺,這條爆炸性的新聞熱度瞬間將粉絲們對安錦然的懷念給壓了下去,粉絲們無能狂怒,最後隻能將怨氣發泄在已死的江玉釗身上,反正這個人罪大惡極,這些粉絲們罵得再難聽,都能得到路人們的支持。
今天是程鬱帶著程嘉言出來玩,他無意關注關於安錦然的任何消息,隻是卻在這些粉絲們的口中聽到了盛柏年的名字。
粉絲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盛先生,說他在安錦然忌日的那天回來了,特意去祭拜了安錦然。
安錦然生前曾幾次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自己心中有抹白月光,在他死後粉絲們依著他生前的言論,扒出來他口中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盛柏年,死者為大,他的性向在粉絲們的眼中變得無關緊要。
粉絲們都覺得安錦然這樣好,盛先生肯定也是喜歡他的。
每年的這時候,網上總要冒出各種各樣讚歎安錦然這場不知起因不知結果的愛情的文章,起初把程鬱給惡心得夠嗆,後來他也無視了。
程嘉言拉了拉程鬱的袖子,仰頭問他:“爸爸你在看什麼?”
程鬱回過神兒來,搖了搖頭,低頭笑著對程嘉言說:“沒什麼。”
抬頭的時候,安錦然的那些粉絲們已經走遠了。
盛柏年消失了這麼多年,若是他回來給安錦然上墳,可就真是一場笑話了。
程鬱牽著程嘉言的手繼續沿著馬路向前走去,他的人生應當不至於好笑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