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家中,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江夫人在眾人麵前哭訴孩子不聽話,卻沒有找過她。
程鬱明白江晴晴的心理,從前江晴晴在學校是眾人喜愛的小公主,一夜之間,老師同學看她的眼神全都變了,所以她無法忍受,隻能逃避。
她恨自己的父親,恨到在知道江玉釗跳樓自殺後,也不願意再去見他一麵。
江玉釗已死,但是關於他的一切並沒有結束。
旭日升起,萬丈日光掠過林立的高樓,城市從沉睡中蘇醒。
程嘉言的新幼兒園已經定好,周一程鬱陪著他一起去學校辦理轉學。
程嘉言很開心,仰著小臉問程鬱:“那我以後就可以和周周去一所學校了?”
周周是他小時候的玩伴,就住在他們家樓上。
程鬱點點頭,程嘉言屁顛屁顛地跑去教室收拾東西,程鬱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校長辦公室裡,校長剛在盛柏年的麵前將他們幼兒園從裡到外誇了一通,秘書就進來報告說:“程嘉言的轉學手續需要您簽一下字。”
校長的表情一僵,這打臉來得太快了。
一直低著頭的盛柏年聽到這話,視線從眼前的報表移開,看了校長一眼。
校長輕咳了一聲,歎了一口氣,對盛柏年道:“這個孩子是單親家庭,聽說未婚生子,母親生下孩子兩個人就分開了,是程先生一個人照顧他長大,所以孩子性格有點孤僻,與其他的孩子相處得不好,孩子的父親便想給他換一所學校,換一個環境。”
如果是孩子自身的原因,轉去彆的幼兒園恐怕也無濟於事。
盛柏年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報表沒說話,倒是辦公室裡的另一位家長開了口:“能上伊頓幼兒園的家裡條件都不錯,聽說程嘉言的父親就是個記者,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得這麼多的錢。”
說完之後,他還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程鬱來到校長辦公室外麵的時候,正好聽見辦公室裡有家長在說:“……其實就算這個程嘉言他不轉學,我也要跟校方申請,讓他退學,彆帶壞了其他的學生。”
程鬱沒有偷聽的習慣,抬手敲了敲門,很快裡麵就傳來校長說請進,他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裡校長對麵坐著一個男人,背對著程鬱,還有一位坐在靠牆的沙發上,剛才說話的似乎就是這一位。
校長抬頭看向程鬱,問道:“你是程嘉言的家長?”
“是,過來想請校長簽一下字。”程鬱點頭,把文件拿出來,送到校長的桌子上,身邊的那個男人始終低著頭,不曾說過話。
盛柏年正要抬頭,卻看到玻璃桌麵上映出程鬱的模樣,從他來到平海至今天他見了他三次了,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深夜裡,他正從一家夜總會出來,第二次見他,宋家的那個小兒子在車裡議論被他碰了瓷,兩個月的零花錢都沒有了。
盛柏年也奇怪自己每天見過那麼多人,怎麼會偏偏記得他,早些年他在大學裡做過一段時間的教授,現在看著桌上的人影,莫名就想起了課堂上那些不聽話的學生。
“程先生。”他起身出聲道。
這句程先生一出來,程鬱便怔在原地,從那個雨夜後這具軀殼中一直不安的靈魂,猛地被擊中,隨著時鐘上搖擺的重錘,一起震顫。
這是這麼多年來在夢中才會出現的聲音,不過夢裡大多時候都是在大學的課堂上,他站在講台上,目光淩厲,叫自己“程鬱同學”。
程鬱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隱約中他甚至能夠聽到自己骨骼哢哢活動的聲音,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日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窗台上的綠蘿伸展翠綠的枝葉,細小塵埃在幻夢般的光束中緩慢地浮遊,一切都被定格,像是夢裡一樣。
盛柏年看了一眼程鬱,說:“程先生如果教育不了孩子,應該把孩子交到他母親的手上。”
程鬱的笑容就這樣僵在嘴角。
他的愛人消失了五年。
現在,他回來了。
然後對他說,如果他教育不了孩子,應該把孩子交到他母親的手上。
這是他們多年後久彆重逢,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