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鬱看了一眼亡者書的署名處寫的名字, 李桂芳,看起來應該是一位女性,年紀也不會太小, 他暫時打算等回到酒店再把這封亡者書接收。
盛柏年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他隻察覺到又一陣風吹過, 可樹上的枝葉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路燈下程鬱與程嘉言的影子被壓成小小的一團,很快又被拉長,盛柏年望著地上兩人的影子,腦中有幾個片段閃過, 他隱約覺得現在走在程鬱身邊的人應該是自己。
剛才那點不起眼的異常全部忘記了。
到了酒店, 眾人分開,程鬱帶著程嘉言回到他們的房間後,程鬱便將那封屬於李桂芳的亡者書接收到自己的腦海中。
他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好半天都沒有動作。
正在一旁抱著平板打遊戲的程嘉言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 轉頭向著程鬱看了過去, 他摸摸自己的腦袋, 有些疑惑地歪著頭,就在剛才,他看到爸爸的腦袋上好像又閃了一道金光。
過了好一會兒, 程鬱才回過神兒來, 這位李女士的執念中悔意更多一些,她年輕的時候弄丟了一個孩子, 那是她的小侄子,精神狀況本就不太穩定的哥哥得知孩子沒了後直接瘋了, 這一瘋就是幾十年,
她死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哥哥, 也後悔自己當年為什麼沒有將自己的小侄子看好,為了給自己贖罪,這麼多年她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著自己癡傻的哥哥。
她希望在自己死後,有人願意幫她照顧自己的這個傻哥哥,並且將那個孩子找回來。
縱然現在程鬱有了這位李女士的記憶,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想要找回那個孩子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凡事都是一點點來的,比這更為棘手的事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而另一方麵,程鬱也覺得這兩封亡者書來得太快了,兩者之間的間隔竟然連一天都不到。
程鬱斂起這些思緒,然後一抬頭就看程嘉言盯著自己在發呆,程鬱抬起手在程嘉言的小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笑著問他:“你看什麼呢?”
程嘉言揉了揉眼睛,對程鬱說:“我剛才好像看到爸爸的頭上有金光。”
“哦?”程鬱並沒有把程嘉言的話當真,隻以為他是眼花了,問程嘉言,“那你有沒有看到爸爸身後的這對大翅膀?”
程嘉言一臉鄙視地看著程鬱,覺得程鬱這話是在侮辱自己天才兒童的智商。
李桂芳女士和他的哥哥這些年來都住在的杜城西邊華平的一座叫小槐林的村子裡,程鬱之前還感歎這個亡者書很人性化,他走哪兒它就跟哪兒,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原本他們打算明天回雲京,現在看來自己還要在杜城再留幾日了,他出門去找程歸遠,準備與程歸遠說一下這件事,程嘉言跟在程鬱的身邊,於管家和程歸遠正在看他們今天在市場上買回來的工藝品,程嘉言覺得有趣,跑了過去,而程鬱站在門口,對程歸遠說:“明天你們先回雲京吧,我在杜城留兩日。”
程嘉言聽了程鬱這話立刻停下了腳步,噠噠噠地跑回了程鬱的身邊,拉著程鬱的衣角,對他撒嬌說:“爸爸我想跟你一起。”
程鬱在他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對程嘉言說:“不行,必須跟爺爺回雲京去,爸爸馬上就回來。”
程嘉言撅著小嘴,上麵都快能掛個油瓶了,可憐巴巴地望著程鬱,希望程鬱能夠心軟,留他一起,然而程鬱的態度堅決,每次處理亡者書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他不想程嘉言與他一樣陷在危險之中,也不想給他留下任何的陰影。
程嘉言抱著程鬱的大腿,程歸遠也皺著眉頭,程鬱前幾天才去了羅家溝一趟,這回又要留在杜城做什麼,他問程鬱:“能有什麼事啊?要是不重要的,你雇個人去做得了。”
程鬱搖頭說:“我得親自去一趟。”
程歸遠張了張唇,大概是知道自己肯定是勸不住程鬱的,最後隻能對程鬱說:“你小心一點,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給家裡打電話。”
程鬱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去,程嘉言還纏著程鬱,不停地跟他撒嬌:“爸爸我想跟你一起。”
然而程鬱爹心似鐵,任憑程嘉言怎麼耍潑都沒用,最後程嘉言用小毯子把自己包起來,坐在床腳,像是一個正在散發著憂鬱氣息的小蘑菇。
程鬱把這朵小蘑菇哄了好一會兒,小蘑菇才重新蓬□□來,繼續跑到遊戲裡虐菜去了,程鬱覺得明天要跟程嘉言分開這件事對程嘉言稍微有一點點的不友好,帶著補償的心理,讓程嘉言今天晚上多打了一個小時的遊戲。
程嘉言今天上午爬山,下午在溫泉會館又鬨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放下平板後,腦袋剛一沾到枕頭上,十秒都不到,就睡了過去。
程鬱把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一些,坐在一邊低頭看著他,自己在程嘉言的身邊陪不了多久了,有時候他覺得應該讓程嘉言早一點明白離彆和死亡,有時候又覺得這樣對他來說太過殘忍了。
他總是這樣猶豫不決,躊躇不定,所以到現在除了給程嘉言攢下了一筆教育基金外,其他的都沒有做好。
他或許應該讓盛柏年知道程嘉言是他的孩子,而程嘉言也有知道自己另一位父親是誰的權利。
程鬱抬起手按著自己的額角,輕輕歎了一口氣,隻是自己懷孕這種事真的很難說出口啊,還是等他回雲京後再做打算吧。
霓虹點綴著這座繁華的城市,五光十色的燈火隨著擁擠的車流一起在城市中湧動,深藍色的天空上一輪明月,在人類的無知無覺中,時間再一次被停止,躲藏在陰暗地下的怪物們用著各不相同的語言進行交流,討論著這一回祂總不會再弄丟他吧。
第二天一早,金色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隔絕在了房間的外側,隻透了一點光亮落進房間,程鬱一睜眼就看到眼前的盛柏年,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盛柏年抿著唇看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程鬱直接從床上起身,拿了一件浴袍給自己穿上,確定對麵的程歸遠沒有在門前守著,這才把房門推開,快速跑到自己的房間外麵,敲門讓程嘉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