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蓮是在騙他。
她並不想去昆侖神山, 也不願意同他在一起，如今的行為全都是騙他、想帶他遠離萬門仙宗。
好在，晁淵並未對她起疑，在她點頭後, 他便收回手看向窗外, 淡聲道：“那我們一會便啟程。”
去往昆侖神山，可從迎仙城走水路出發, 五日便可到達, 也可以從迎仙城禦劍去往昆侖鎮, 那裡是距離昆侖神山最近的城池, 從那裡坐船一日便可到達神山。
前者雖快但危險多，後者慢但波折少。
“你選哪條路？”晁淵將選擇交給她。
小雪蓮沉思著，若按她一貫的性子, 她該選水路, 可水路太快，期間乘船飄蕩在海上，若晁淵忽然識破他們的計策, 她將無路可退。
“從迎仙城去昆侖鎮要多久？”
晁淵眸色微閃, 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道：“最快五日。”
若小雪蓮途中拖延些, 可將去往昆侖神山的時間拖到十日。
“還是禦劍吧。”小雪蓮找著理由，“海上風浪大, 也不夠自由。”
晁淵輕輕應著, “隨你。”
在小雪蓮的要求下，他們改為入夜出發。
做戲要做全套, 雖然是莫玄霄要小雪蓮騙走晁淵，但他明麵上要裝成晁淵拐走了小雪蓮，派出數名弟子出宗尋找。
“他沒有親自出來找？”夜幕降臨, 晁淵推開窗門看向萬門仙宗的方向。
地沭站在他身後彙報著：“宗內現在正籌備婚事，他脫不開身。”
晁淵嗤了聲，“婚事能有曲瑤瑤重要？”
他們都是經曆了兩世的人，曲瑤瑤在對方心中是何分量摸得一清二楚，誰也不信誰會最先放手。這場婚事來的詭異，晁淵從開始就起了疑心，也不相信他會忽然鬆口決定娶曲靜嫻。
“盯緊莫玄霄。”晁淵淡聲下令。
地沭應下，聽到他又問：“黃瑛最近是何動向？”
“她……”地沭話還未說完，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雪蓮敲了敲他的房門在外麵喊，“外麵好像來了萬門仙宗的弟子，我們快走。”
晁淵瞥了地沭一眼，走上前開門。
房門開的突兀，小雪蓮的手差點拍在晁淵身上，“你……”
在看清晁淵的模樣時，小雪蓮嘴巴微張睜大瞳眸，忽然有些愣住。
“怎麼了？”晁淵擋住小雪蓮的視線，不著痕跡關上房門。
小雪蓮看著他，目光從他的臉落到他的肩膀，再由下到上整體看一遍，她晃了下神，喃聲道：“你怎麼會穿成這樣……”
不再是耀眼張揚的紅衣，晁淵換了身淡雅貴氣的白袍，就連束發的發冠都換成配套銀白珠冠，青絲如墨垂落，整個人的氣質瞬間泛柔，仙氣飄飄宛如謫仙。
看出小雪蓮眸中的驚豔，他微微傾身靠近她，“你不是不喜歡紅嗎？”
“從今開始，你喜歡什麼，我便穿什麼。”
小雪蓮聽到了自己心臟快速的跳動聲，如同小鹿亂撞。伴隨而來的，是一些她不曾看到的片段，圓月之下，白衣仙尊緩步走到寒潭前，輕輕觸碰她軟軟的花瓣。
她聽到自己雀躍喚著：“仙尊。”
她愛的仙尊名為——
謝。
謝青……
謝青什麼？
小雪蓮努力回憶，越想越是難受，眼前的畫麵燒灼，竟出現熊熊烈火。眼前一黑，她悶哼著向前栽去，被晁淵伸臂攬住，感受到她身體的發抖，晁淵摸了摸她的額頭問：“怎麼了？”
與人觸碰後，小雪蓮身上的痛感消失，她大口喘著氣問：“我是不是……是不是丟失了很多記憶。”
晁淵默了下，“是。”
“那些記憶對我來講是不是很重要？”
“我聽到好多人喚我瑤瑤，他們好像都認識我，對我很好的樣子，在得知我沒了記憶後明明很難過，卻佯裝無事安慰我，說我沒了記憶也挺好。”
這些日子來，小雪蓮感覺自己的道心在動搖，那些偶爾出現的記憶時刻擾亂她的心神。
小雪蓮先前對這些記憶並不在意，可隨著自己看到的片段越來越多，她不由也會想：“我是不是該找回那些記憶。”
那些快樂的、難過的、讓她難忘又深刻的記憶。
找回了記憶，她便能補全魂魄，做回真正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以為晁淵會支持她找回記憶，可晁淵聽她說完後，卻想也不想回道：“既然你選擇丟掉這些記憶，那它們對你而言就好不重要，你不需要找回它們，因為它們會讓你不快樂。”
“……是這樣嗎？”小雪蓮眸中滿是迷茫。
沒有記憶，她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而她這樣確實過的無憂無慮很快樂，“沒有記憶，我好像學不會愛人，也感受不到被愛。”
“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晁淵笑了笑，“你先前已經愛的夠多了，也該換我來愛你。”
哪怕，他的小花冷冰冰再也無法回應他的愛了，他也不想再讓她恢複記憶繼續難過。
天已漸晚，外麵燃起一盞盞燭燈，行人比白日少了很多。
兩人一個鳥，一個是花，騰空時並不需要借助仙劍。正當小雪蓮想要躍空而起時，晁淵拉住她的手道：“我來帶你飛。”
不等小雪蓮反應過來，眼前出現熾熱的紅，晁淵化為一隻赤金鳳凰騰空而起，將小雪蓮穩穩托在背上。
鳳凰飛天，鳳鳴引來百鳥朝拜，漂亮的尾羽拖長泛著金光，在天空留下大片的紅。
天上的異象吸引百姓們的注意，他們仰頭看到一隻赤金鳳凰從他們頭頂掠過，紛紛下跪磕頭。也有修者拔劍如臨大敵，要求百姓們快速撤離，“那是魔君晁淵，大家快躲回家裡去！”
小雪蓮坐在鳳凰背上，撲麵而來的寒風灌滿她的衣袖，在鳳凰側翻時，她驚叫抱住鳳凰的脖子，把臉埋入他的羽毛中大喊：“快放我下來！”
“晁淵，我好怕。”
鳳凰全身繚火，翅膀所劃之處會開出朵朵紅蓮。小雪蓮一開始還覺得新奇，等看到那些業火下的紅蓮時，打了個哆嗦又回憶起一些片段，感覺自己要被晁淵身上的火焰燒到了。
事實上，晁淵身上的火傷不到她。
“還好嗎？”見小雪蓮真的好怕，晁淵又化為人身擁抱她。
這本該是場浪漫的飛旅，可惜祭台上紅蓮業火帶給曲瑤瑤的陰影實在太大，哪怕沒了記憶，她也依舊會害怕這些張揚的火焰，連帶著排斥溫暖、排斥紅色、排斥晁淵。
小雪蓮窩在晁淵懷中瑟瑟發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再也不想看到火焰了。”
晁淵垂落眼睫，輕輕說好。
本該是五日的行程，他們拖了十一日才到昆侖鎮，期間晁淵一直穿著白衣，他撐著一把銀白蓮傘站在小雪蓮身旁，兩人霜白的衣衫糾纏在一起，宛如登對的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