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燕紅去看望了下養傷的二妮, 又回到顧家租下的小院。
顧家在府城亦有院,先前隻是為著避人耳目才將燕紅安頓在租來的院子裡, 數日住下來,燕紅也習慣了此處,並沒搬去顧家院,仍舊在此住著。
在任務位麵,她可以解決了問題就能回家,在自老家卻不行……事關四品大員,哪個環節都輕忽不得, 胡氏門定罪前,燕紅本人、二妮及另外那三多個村女都是重要的人證, 暫時離不得府城。
顧縣丞已安排了人幫燕紅送信回北山鎮李家村, 燕紅倒也不擔心父母掛念, 隻是離家多日,難免有些想家。
天色漸暗, 燕紅結束煉體, 氣喘籲籲地放下石鎖,顧玉成也拎著食盒幫她送飯來了。
進門就見燕紅舉重若輕地把百斤重的石鎖隨手放到牆邊, 顧玉成眼皮跳了下, 默默開視線,道:“沒人服侍終究不便, 不若我明日帶個丫子過來,讓小仙師挑個機靈點的留下?”
“不用了, 四少爺, 我自照顧得了自。”燕紅接過食盒,隨意放到旁邊石桌上,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汗, “等府城事了,我就回家去了,用不著折騰。”
貴陽府到了黃昏時尚有些悶熱,燕紅貪涼,在院內開了食盒便坐到石凳上用飯。
顧玉成每日來送飯,對這座小院也相當熟悉,熟門熟路地進屋拿了茶葉罐子取水泡茶,端到院子裡來放涼。
他才將茶壺放下,端著碗筷刨飯的燕紅抬忽道:“四少爺,縣丞是不是早些時候就料到那個胡參議不算得真正主謀了?”
顧玉成驚愕側。
“不止縣丞,今兒下午我見著的那些爺,仿佛也有人是知道內情的。”燕紅沒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語地道。
顧玉成輕輕放下茶壺,強笑著坐到石凳上:“小仙師怎地忽然這般說?”
燕紅盯著他看了會兒,微微點:“看來你也是知道的。”
“這、我——”
“升堂前縣丞與我分析時,我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燕紅搖道,“在堂上走了遭,回來又細細思量,我琢磨著,估計那個胡參議也隻是‘聽命行事’,隻是人手裡的刀罷了。”
小院裡涼風習習,顧玉成卻硬是瞬間便了的冷汗……
“四少爺莫惱,我沒有怪縣丞的意思,扳倒個四品的朝廷命官意味著什麼我還是清楚的,能讓這賊子伏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燕紅夾了筷子折耳根塞進嘴裡,道,“到縣丞閒下來,你幫我帶個話,我還有個事兒要請他幫忙。”
她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顧縣丞個“不入流”的小吏孤注擲幫她去扳倒個四品高官,她要還計較顧縣丞“拈輕怕重”、不去追查到底,那就多少有些不像。
顧玉成強笑道:“小仙師高人海量,我定如實轉告伯父。”
頓了下,顧玉成又忍不住道:“不知小仙師是如何察覺來的?玉成愚昧,今日也在堂外聽了全程,卻是沒聽什麼來?”
“府城這些官爺們,都不信我。”燕紅直率地道。
顧玉成:“……誒?”
燕紅擱下筷子,指著自鼻子道:“我上堂時,坐在裡麵那些爺們全把我當成騙子了,要不是我自證了份,爺們說不定就要把我拖下去關起來,跟縣丞當初見著我的反應是模的。”
顧玉成滿腦門的問號:“??”
“緊要的是那個胡參議,他初見著我時是真的把我當成招搖撞騙的騙子看的,我進去,他就凶狠地瞪著我看,根本就不怕我,絲毫沒有心虛、惶恐之態,反倒像是我才是那個禍害他的小人。”燕紅補充道。
滿臉困惑不解的顧玉成,終於聽懂了燕紅話之意,眼睛慢慢瞪圓,嘴巴也張得老大。
燕紅自顧自地道:“根本不信怪力亂神的人,真的會受丁道人那種江湖騙子蠱惑,不顧切地去搞邪祭淫祀嗎?胡家真的會相信,血祭了童女能換來什麼好處嗎?”
顧玉成打了個寒顫,險些坐不住,哆嗦著伸手扶住石桌。
燕紅看他眼,繼續道:“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兒,所以我就在堂上說,‘世人有力不能及才會求神拜佛,胡家已經是府城高官,還有什麼事兒是辦不成的呢?如果胡家沒有謀逆,那會不會是有的事兒呢’?然我就見,堂上的爺們原先不管是不是不對付的都不聲了,那位老副使爺更是趕緊說些場麵話打發我。”
“此時我也反應過來,縣丞先前為我分析謀劃時大約便已料到這般情形,才那委婉勸我,我不如縣丞懂官場規矩,自然要聽縣丞的勸,所以我就走了。”
顧玉成麵皮好陣抽搐,汗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淌。
他印象裡的燕小仙師,膽色過人,英勇正氣,不拘小節,因過於年少之故,於人情世故上略有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