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虛晨子這一番話,後院陡然陷入了莫名的寂靜裡。不僅幫著來往搬運物件的傭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就連楊母都哆嗦著唇、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看著虛晨子得意的眼神,白月伸手招來附近的一個傭人側耳吩咐了兩句。那傭人有些震驚、又有些猶豫地看了虛晨子一眼:“小姐……”
“去。”白月笑了笑,傭人點頭離去。
“……阿月,你讓她去做什麼?”伴隨著兩人隻言片語的交談和傭人離開的動作,終於打破了這片空間裡的寂靜似的,楊母也開了口,不過她的聲音仍然有些顫抖。
“沒什麼,媽你彆擔心。”白月柔聲安撫了一句、就將目光轉到了虛晨子身上,好笑道:“凡事都應該講個證據,既然虛晨子大師說我和爸爸命格相衝,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
楊母也將目光移到了虛晨子身上,相比於白月的淡然。她要緊張多了,一眼不錯、緊緊地盯著虛晨子。
虛晨子摸了把胡子,下巴微揚:“證據?楊先生受了輕傷,卻昏迷不醒難道不是證據?”
“可這和阿月無關啊!大師。”楊母著急道:“如果兩人命格相衝,以前怎麼可能和平相處?況且我這個女兒和她父親感情極好,會不會……”她遲疑地看了虛晨子一眼:“……會不會是大師疏忽……”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虛晨子一聲冷哼打斷。他將羅盤放進隨身布袋裡,冷聲道:“既然楊夫人不相信我,在下又何必說出這些話,憑白惹人質疑?!”
“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虛晨子大師!”眼見著虛晨子翻臉要走,楊母連忙道歉道:“還請您體諒,畢竟這事發生在我親近之人身上,我難免會有些情緒不穩。要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大師,還望大師海涵,原諒我的冒犯。”
虛晨子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一些,他轉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白月。撫著胡須還沒有說什麼,楊母連忙扯了扯白月的手:“你方才口無遮攔得罪了大師,快向大師道歉。”
白月反手拍了拍楊母的手背,似笑非笑地凝視著虛晨子:“虛晨子大師還未將證據說出來呢?況且大師是世外高人,何至於和我一個女孩子發脾氣?對,大師?”
虛晨子眯了眯眼睛,轉頭看向楊母。
“楊夫人想知道原因也情有可原,我方才隻講了一部分。楊先生和令愛是十世敵人,十世想殺都沒分出勝負,兩人實力自然相當。這第十一世便是決出勝負的一世,據我所知……”虛晨子手指掐了掐,緩聲問道:“令愛十八歲生日剛過不久?”
“對對對!剛過不久。”楊母連聲應和,隨即遲疑道:“大師說的,難道和這有關係?”
“自然有關。”虛晨子說:“十八歲乃是一個分界線,在這之前兩人實力相當,分不出勝負。因此暫時處於一個平穩的狀態,兩人自然能夠和諧共處。但是過了十八歲這個坎,又加之……令愛是否不久前出了些事故?”
楊母連連點頭,死死地握住了白月的手。另隻手捂住了嘴,眼裡淚光盈盈。
“因為這次事故、乃至後來的轉危為安導致令愛的命格有所變化。一方的平衡打破,另一方自然會有些動靜。最為直接的反應就是令愛會與楊先生命格相衝,楊先生昏睡不醒的原因便是因為如此。不然一個輕微的擦傷,又怎麼能讓人一睡不起呢?”
他視線轉到了白月身上,輕聲道:“若不是恰巧碰到了我,我又太過心善。令愛一回來,楊先生恐怕就時日無多了。”
楊母看了看白月,再看了看滿臉篤定的虛晨子。不敢置信的同時又連忙請求道:“虛晨子大師,您既然能算得出來這些,您一定有解決方法的!對不對?”
她放開握住白月的手,膝蓋一彎就要往下跪:“求求您幫我們楊家一把,酬勞什麼的隨您開。隻要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就算您想要楊家我們也給!”
白月一手攔住了對方:“媽,你冷靜些。”
“我怎麼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楊母回過頭來,滿臉的淚水。
她現在的模樣,顯然是將虛晨子當做了最後一根稻草。不過也能料想得到她的反應,虛晨子給的證據還算是直觀易懂。又‘算出’了不少事情,連楊父都是被對方救醒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難怪本來以為這些人是騙子的楊母,現在對對方深信不疑。
虛晨子迎著楊母期盼的目光,歎息了一聲:“兩人已有十世恩怨,哪有那麼容易解開?如今的情況不過是在下趕巧救了楊先生,剩下的……恕我無能為力。”
“怎、怎麼……會這樣?”楊母握住白月的手越來越緊,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隻是聽了對方的話、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掉。
能生出原主和楊承朗這般相貌的人,楊母的模樣本身就極好。此時梨花帶雨、淚水漣漣的模樣、更是看得人心頭不忍。
“你說你沒辦法?”看著楊母的模樣,白月也不忍對方繼續為難下去。方才她猜測對方是來挑撥她和家人的關係,所以冷眼旁觀。以為對方下一步會給出所謂的‘解決辦法’,比如將她趕出家門、或是找來其他人替他們結局問題時。沒想到對方竟然以退為進,直言沒有辦法,這樣倒是更加讓人難辦了。
對方此時這樣一提,要是楊父再次出了什麼醫學難解的問題。不管她做沒做什麼,彆人下意思便會將源頭算在她的身上。今日裡虛晨子當著這麼多傭人的麵說出此事,到時候一旦傳了出來,原主頭上必定背上個‘克父’、‘克星’的名頭。
“在下的確沒有辦法。”虛晨子搖頭:“十世恩怨,本來就是無解的局。”
楊母嗚咽出聲,白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媽,您先彆哭。這個騙子心懷叵測,想要騙取錢財、離間感情,攪得咱們家宅不寧……”
“什、什麼?”楊母茫然地抬頭看她。
“無禮之徒!”與此同時,虛晨子發出一聲暴嗬。像是被人掐著脖子般猛地漲紅了臉,指著白月道:“你簡直胡說八道,說彆的可以,你千不該萬不該汙蔑我是個騙子!”他一甩起道袍:“我虛晨子不是挾恩圖報之人,既然這樣,我就此離開!”
仍在茫然的楊母也顧不得傷心,連忙挽留道:“大師彆生氣!是我女兒不知分寸……”
虛晨子冷哼了一聲。
白月抬頭對上虛晨子的目光,對方的目光十分坦然。白月卻在對方眼底看到了絲絲得意的意味,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大師能掐會算,可掐算過自己的運道?”
“什麼?!”虛晨子滿臉懷疑:“你這是……”
白月搖搖頭,淡聲道:“沒什麼,隻不過想告訴大師。不知道你算沒算出來,你今日……有牢獄之災。”
她的話音剛落,先前被白月吩咐的那個仆人,此時正領了好幾個警察往這邊而來。
“就在那邊。”那傭人指著這邊說了一聲。
不僅楊母和虛晨子愣住了,原地所有人都有些發愣。繼而還是虛晨子先反應過來,漲紅了臉指著楊母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本道看你可憐,才將你先生救了回來,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是我讓人報的警。”白月冷冷看著他:“你要是現在將你身後的人說出來了,這件事我們不僅和平解決,該給你的報酬一分不少。要是你死活不說,那就關你個十年八年。”
“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虛晨子世外高人的風度有些保不住了,通紅著臉看著越走越近的警察,粗著聲音道:“我根本沒做任何犯法的事情,憑什麼抓我?”
“阿月……”楊母有些不清楚狀況,擔憂地喚了一句。
白月衝她搖了搖頭,繼而對著虛晨子道:“招搖撞騙、謀財害命、傳播封建思想……不過其實也不需要理由。隻要楊家打聲招呼,將你關上十年八年又有什麼不可以?想來這麼多年,你騙的人也不少了?”
“你、你……”虛晨子氣急,眼珠子一轉:“我救了你父親,你竟然恩將仇報……”
“救人的到底是誰?”白月嗤笑:“你哪有那麼大的臉,將清泉寺方丈和了因大師的功勞算在自己頭上?”
虛晨子楞了一下,繼而深呼一口氣。轉向楊母,伸手一拜:“本道是你請回來的,你竟然縱容自己女兒如此侮辱本道?本道伺候不了你們,本道這就走!”
“走什麼走?事情說清楚了再走,誰派你來的?你還會不肯說是麼?”白月捏了捏楊母的手,此時的情況楊母雖然不明白狀況,卻配合地沒有出聲。
那邊幾個警察此時也走了過來,一個長相正派的領頭道:“聽說這裡有人鬨事,是怎麼回事?”
這幾人身穿製服,渾身縈繞著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隨著他們的靠近。虛晨子下意識抖了抖身子,就在白月的目光看向他時,方才還雲淡風輕的虛晨子竟然轉身就跑!
白月伸腿一勾,他就撲倒在地,同時被人摁住了肩膀。那人壓著他的肩膀,皺眉道:“你跑什麼跑?難不成心裡有鬼?”
“彆抓我!我不想再坐牢了!是有人抓了我的把柄,逼我這麼做的!我是無辜的!”虛晨子雙手抱頭,著急著哭嚎。
白月以為還要多費一點兒時間,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大,這麼快就將自己給暴露了。
白月垂頭看他:“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我、我……”虛晨子嘴唇抖了抖,艱難地抬起頭來,賊溜溜地轉動眼珠:“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