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改了個配角名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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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芍眼中淚水又湧了起來, “府裡亂作一團,奴婢是偷跑出來給姑娘報信的,就知道這麼多了。”

雲貴妃臉上的震驚還未消失, 回頭看到薑嬈,就被她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我爹這麼沒分寸的。”

雲貴妃點頭應道:“這事一定是個誤會。”

她拉住了薑嬈的手,“你爹爹身居高位,字畫又被皇上偏愛,一定有人看他眼紅。你年紀小, 又未曾在金陵久待過,沒多少機會遇到過這樣的事, 待都察院那邊查明真相,就能還你爹爹一個清白, 你不要慌。”

薑嬈低眸說:“我沒有慌。”

她隻是看著明芍的淚眼, 腦海中忽然掠過了夢中被抄家的場景。

同樣的雪天,明芍同樣哭成了淚人。

即使知道今日的事和那天不是同一件,她還是無法抑製地不安了起來。

她最近做過的夢越來越少,昨夜那場夢, 夢裡是一層一層的雪, 她在夜色中磕到在地,磕得生疼。

昨晚薑嬈就沒怎麼睡著, 眼裡布著幾縷血絲。

她掐了掐掌心, 即使看上去冷靜,眼中卻有淺淺不安。

雲貴妃攬上了一件鬥篷起身,她沉聲道:“我到皇上那兒, 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你便在我這裡靜候, 不要太過憂心。”

薑嬈卻在她站起來之前便已經起身,她搖了搖頭,出了這種事她怎麼可能待得住,“我回府一趟。”

……

烏衣巷外圍滿了想看熱鬨的百姓,巷口水泄不通。

看到被圍堵著的巷口,薑嬈的臉色再難遮冰涼淒白。

她用了一上午功夫,才從祖父與母親那兒,將事情知曉了個完全。

封章奏劾,彈劾的人並未出麵,呈到昭武帝麵前的是一幅畫。

據說是她爹爹酒醉時做的畫。

畫中所有的字都無比潦草,唯獨將皇上名字中的“度”字,寫得分外清楚。

最要命的,這畫當年是她父親贈給靖王的畫。

一下使得觸諱的罪過又深了幾許。

靖王當初與她爹爹是同窗,十多年前起兵謀反,被鎮壓後,死裡逃生,消失不見。即使前些年天下大赦,皇上也沒有赦免他的死罪。一旦牽扯上靖王,帶上了罪黨餘孽的罪名,她家將會變得和前世一樣。

唯一的法子就是找人證實那畫不是她爹爹的。

她焦灼難安地等著都察院那邊的消息。

……

雲貴妃求情,皇上暫且將薑四爺放了回來。

可即使放他回府,也隻是暫且讓他回府與家人小聚,在他身邊安排了四個武功高強的衙役,寸步不離地跟著,等到確認了那畫是否是他所畫,還會再將他帶到都察院去。

消息一傳出來,薑嬈便到了府門外等。

同她一起等著的,還有薑秦氏與薑謹行。

時辰已經行至傍晚。

富貴人家落難,一向是能被人熱議的話題。

一天的功夫,京中的流言已經炸開了鍋。

都察院那邊還沒個動靜,流言裡卻添油加醋,已經將薑四爺的罪名落實。

一時間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想和薑行舟劃清關係,生怕沾上靖王餘孽的名聲。

薑秦氏滿臉憂色,薑嬈在她一旁說,“那畫不會是爹爹畫的。”

她爹爹確實有些不尊禮法,對這種名諱的事尤為不屑,都不叫彆人避諱他的名字。

可他不至於做出這種會連累到一整個家族的事。

即使說他那時醉著酒,她也不信。

薑謹行仰眸看著姐姐,他也搖搖頭,“不是爹爹。”

他的年紀,對今日事還一知半解,隻知道他爹爹因為畫犯了大錯,是殺頭的罪過,他拽著薑嬈的衣角,急著說:“是我,是我畫的,我偷偷吃過酒,亂畫畫。”

他稚嫩的話語在嘈亂的人聲掩埋了下去,他怕薑嬈聽不到一樣,揚聲又說了一遍,“那畫,是我畫的!就是我!”

薑嬈眼裡蓄起了淚,拉住了他的小手,朝著弟弟搖了搖頭。

大不敬的罪,按大昭的律令,罪不容誅。

族中十六以上的男子俱應斬首,其餘人發配邊疆,充歸奴籍。

“阿姐,你的手心為何這麼冷?”薑謹行輕輕問,兩隻小手將薑嬈的手裹住。

巷口一陣喧嘩,一輛馬車停下,薑四爺掀簾下車。

鐵甲衙役果然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左右。

薑四爺見到了在府門前等著的妻子兒女,提起了點精神,幾步走過去,像個沒事人一般笑了,“我沒事。”

薑秦氏慌張迎上去,“老爺,那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察院那邊,是不是抓錯了人?”

他對那副畫隻口不提的態度,叫薑嬈身子骨冰涼。

按她爹爹的性情,若那畫不是他作的,定然義正言辭的否認。

薑四爺卻未答話,隻搖搖頭說,“你們不必太過擔心,我有人要見,不能隨你們回府,你們先回府。”

沒人肯走,薑四爺臉上無奈的笑容更深,看向薑秦氏,“傾善,這陣子,隻能靠你先照顧好行哥兒與年年。”

薑秦氏的手放在薑謹行肩頭,眼中晃著淚,對薑四爺說道:“父親已經入宮求見聖上,我今晚回一趟秦府,老爺,會沒事的。”

薑四爺淡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重新登上馬車,遠離了妻兒後,臉上的笑意疲憊地收了起來,麵容瞧上去無比憔悴。

他確實有醉酒後作畫的習慣,他自己都忘記了那畫是何時所作。

可看筆鋒筆觸,無疑就是他的畫。

他自己都無法否認……

他上了馬車,絲毫不覺身後有另一輛馬車遙遙地跟在了他後麵。

馬車一路將薑四爺帶到了茶館。

雅間裡,薑行川在等。

他一身舊衣,強撐出來過去的端莊與氣派。

上次老伯爺斥他給家族抹黑丟臉,使他被分宗除族,他的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為了補貼家用,自能當的東西,幾乎全都拿到當鋪裡賣了。

也就穿一穿舊衣,能撐出之前的體麵。

“不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再見我的麵了嗎?為何還是叫人請我來茶樓相見?”

薑四爺有些抬不起頭,他腳步沉重,嗓音極為乾澀,“我……有一事相求。”

薑行川睜大了眼睛,自從手中實權被奪,他日夜渴望見到的,便是今日的場景。

成真了?

他挑了挑眉:“那畫,真是你的?”

薑四爺並不回應他的話。

即使他心中覺得是,可到死都不會答應。

答應了一切都完了。

他道:“大哥即使分宗除族,我也曾月月遣人,給大哥送去一點接濟的銀錢,那個周姓的故友,其實是我。”

薑行川詫異地愣了愣,轉瞬低頭冷笑了起來。

月月送來接濟的銀錢能有什麼用?隻夠他活著,都不夠他維持過去的體麵。

他會淪落到這種處境,還不是拜他所賜?

薑四爺並未落座,始終站在屋中,他雙手抖著,“若我妻子女兒受我連累……”

薑行川嗤笑了一聲,“你這是想求我照顧一二?”

當初他被分宗除族,成了一條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可誰能知道和薑家撇清了關係的他轉眼就成了香餑餑。

因畫成名也因畫受辱,薑行川奚落地看了薑四爺一眼,“我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為何要幫你照顧她們?”

他笑了起來,仰高了下巴,捧著一盞茶,語氣不緊不慢,傲慢地說道,“弟弟不覺得,你這樣站著,不大像是求人的模樣。”

他拿眼覷了覷地麵,意有所指。

薑四爺臉色難堪,渾身緊繃。

“做不到吧。”

薑行舟輕叩著手上的茶盞,行為舉止還是個斯文人的樣子,眸光深處卻透露著小人得誌的暢快,“請吧,四弟。”

薑四爺抿直了唇角,不發一言,看著地麵,像是拆了線的木偶,緩緩地跪了下去。

膝蓋還未觸及地麵,客棧的門這時忽然被人推開。

薑行川正等著看好戲,手中的茶倏地被來人打翻,朝著他的下巴潑來,他被燙得措手不及,像是被活涮進熱湯裡的魚,一下從座上彈了起來。

薑嬈拽著薑四爺的胳膊,一路將他拉至雅間外。

她氣喘籲籲,眼裡憋著淚,氣極了一樣朝著薑四爺吼道:“就算你真的跪下了,他也不會如你的願。”

她就覺得父親的舉動不對,他沒有想辦法找人幫他驗畫,洗清罪名,反而卻來見她伯父?

那畫可能就是他父親的畫。

他想像她夢裡那樣,又對著彆人下跪。

不能跪啊……

薑四爺嘴唇一抖,“我知道的啊……”

他站在女兒身邊,身形雖高大,脊背仍挺直,莫名顯出了幾分寂寥與可憐。

女兒能知道的,他何嘗不知道。

他壓根就沒想過大哥日後能幫他照顧妻兒。

他所求的,隻是日後大哥不會去找他們的麻煩。

隻要今日讓他大哥將他羞辱一頓,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氣,興許就能消了他大哥心裡的氣和恨……

大哥不是寬容之輩,所以他必須來找這一遭。

即使隻有一兩分微薄可能。

他都會這麼做。

“這事不是你該管的,你回去。”

薑嬈的淚水壓抑難受地直在眼眶裡麵打轉。

薑四爺見她不走,板起了臉,動了怒一般威脅她道:“回去!你再不走,我今晚就回都察院的大牢裡待著!”

薑嬈憤憤地跺了跺腳,轉身離開。

薑四爺看著她的背影,心裡麵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一聲長歎。

女兒小時候,見到她哭,他肯定是要把小豆丁抬到肩頭,叫她搖搖晃晃地騎著他的脖子,帶她去買糖。

小姑娘好哄,給點甜的吃,立刻就不哭了。

若是此刻身上帶著糖就好了。

薑四爺低頭看了看自己染了灰的外袍,兩手空空,一臉自嘲。

哪有那麼多若是呢?

若是早知會出這種事,他此生都不會沾酒。

……

薑嬈雖然離開了客棧,但卻並未回府。

外麵月光高掛,夜色變濃了起來。

老伯爺入宮求見昭武帝,薑秦氏帶著薑秦氏回秦家想辦法。

薑嬈踉踉蹌蹌地行走在烏衣巷裡,挨家挨戶地拜訪求見。

她想,若有一人說那畫不是她爹爹的話,還不夠可信,若是有十個百個都說不是,昭武帝一定會遲疑的。

她第一家敲了燕府的門。

燕先生帶著他的妻兒回鄉處理父親的喪事,燕府隻有管家與下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