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讓我來指導你吧。”江萊笑著, 對結川栗芥說出這句話——他的一係列動作當然是有原因的。
不久前，結川栗芥站在他們幾人不遠不近的後方，而正在聊天的幾人視野都在前麵。
因為這裡是高專內部, 而且大家都是親近的同學, 所以眾人都沒有警覺地隨時關注周圍的情況。
隻有擁有六眼的五條悟, 不用特意提起精神, 就可以360度無死角地注意到後方情況。
剛才江萊感知出幾分不對，是剛才聽夏油傑說話的時候，五條悟唇角抿直了一瞬, 違和的不耐煩神情淺淡浮起——這個不耐煩的情緒, 當然不可能是對著夏油傑的。
察覺到這個細節的江萊心中一頓, 自然而然地隨即調整了下身姿, 仿佛被所聽內容吸引，將坐姿改為側身聆聽, 餘光則瞥了下後方。
果不其然, 在恰到好處的距離位置, 矗立著一道淺茶色發的身影。
結川栗芥不可能不知道六眼的無死角視域，因此, 他站在隻有六眼能看到的位置, 很可能就是故意的。
結川栗芥一直站在那裡, 但不是僵硬地矗立，而是偶爾活動一下腳，活動一下手腕, 姿態頗為自如, 而這些動態信息都會反饋給六眼更多。
在和夏油傑聊完那幾句後, 五條悟終於受不了剛才就在後方聽著的結川栗芥, 直接回頭、用十分不客氣的語氣開口說話。
其實江萊覺得五條悟算是克製了。如果結川栗芥不是直係後輩, 而是咒術界高層、或者其他無關人員，這個年紀張揚無比的五條悟早就一發滅掉對方了（）
江萊腦海中劃過思緒。
從這些細節來看，結川栗芥一直都是在煩五條悟，而夏油傑等人則沒有直觀的感受。
高專時期的五條悟不會深究太多，也懶得在這種小事解釋什麼，所以會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脫口而出厭惡的話語，但不詳細說明原因經過。
這樣，從明麵上看，倒顯得五條悟個性桀驁不耐，對後輩態度很差了。
江萊默默注視著事態的發展，聽結川栗芥的發言，就能感受到那種讓人不適的氣場——屬於是一種低級的茶藝。
低級的茶藝，容易被人發覺出彆扭感，但是激怒效果也很迅速。
夏油傑應該不是真的向著結川，他信任五條悟，就算五條此時的針對看上去有點突然，他也在聽悟說話，想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麼。
最後看似對後輩的關心和勸導，本質其實是想讓五條悟的形象好一些，在這裡調和氣氛。
不過，天之驕子五條悟才不會順著台階下，他對感到厭煩的人要麼是解決掉，要麼是視而不見。
因為是直係後輩，不能用前者，於是五條悟便起身就走。
在這最後一刻，神思敏捷的江萊伸手一把拉住了五條悟！
——剛剛兩人交談的氣氛才搭建而起，蘊藏心事的夏油傑正遲疑著是否向摯友吐露。
如此關鍵的時刻，五條悟要是一走，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江萊心中如明鏡一般，他把控住事態，溫和道：“你們剛才不是還沒聊完嗎？有話還是一並說了為好，我可以去幫忙解答後輩的疑問。”
此時，剛才一直沒開口的家入硝子也淡淡發言：“你們兩個難得坐著聊會正經的天，繼續吧，我也在聽著呢。”她眼眸略抬，“嗯……至於一年級生的訓練問題，萊前輩，應該比你們兩個笨蛋更會教。”
“喂喂、這個[兩個笨蛋]是什麼評價啊喂，隻有傑才是吧？老子明明是什麼都會的超級無敵天才選手！”
五條悟撇撇嘴，話語間囂張吐槽著，但是動作順著江萊的輕拽，重新坐回了原位。
夏油傑原本因
為好友起身就走而僵硬一瞬的身軀，此刻重新平緩下來。
他略帶無奈地勾勾唇角，半開玩笑道：“悟……你說話的方式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生氣啊。”
“那又怎樣，沒人能管得了我。”五條悟語調傲慢地上揚，眉峰高挑，哼聲道，“好了，繼續聊剛才的話題——傑你剛才想說什麼？”
進行到這裡，兩人的氣氛複歸平常。
而江萊早已默不作聲地走到結川栗芥那邊，眼眸微彎：“走吧？他們太吵了，我們去其他地方解答疑問。”
他引導著對方離開。雖然是建議性的語氣，但是並未給人改口的餘地。
“……”淺茶色發少年微微抬起頭，紅褐色眼睛略微眨了眨。他露出和剛才一樣的害羞大男孩笑容，“那麼謝謝前輩，打擾了。”
雖然不清楚這位結川後輩的具體目的是什麼，不過顯然，應該是與五條悟或者夏油傑有關的。江萊想。
也許是為了監聽兩位未來最強的想法，也許是為了打斷五條悟和夏油傑的進一步談話。
總之，把這位茶杯犬（？）帶離那兩人的身邊就好了。
說起來，如果剛才的茶藝是他的真實水平，那麼這個段位可不是很高的樣子啊，舉止和語言都太過明顯了。
江萊腦海中不禁浮現起當時柯學世界的小宮山悠，一名精通茶藝、堅信洗腦帶來永久朋友的貓貓嘴變態。
當時自己和那家夥周旋許久，現在對這種茶香屬性的操作已經免疫到毫無波瀾了。
腦海中過了一遍剛才聽到的對話，江萊隨口問：“你認識小宮山悠嗎？”
結川栗芥眨眼：“？呃、請問哪位？”
江萊：“一個我之前的熟人。覺得你和他有點像。”
“是、是嗎……”狗狗眼的後輩指尖撓撓臉，看起來有點羞澀，“我和前輩的熟人有點像嗎，那還真是緣分。”
江萊：“不過，你倆有一點很大的不同。”
淺茶色發少年靦腆笑：“是什麼？”
江萊：“他已經嘎了，你還活著。”
結川栗芥：“……”
一時之間，狗狗後輩沉默了。江萊沒再繼續對話，他邁開步子，笑著說：“我們去那邊吧，跟上我。”
江萊引領著方向，打算到操場另一邊的樹蔭下教學。咒術高專的操場非常大，兩頭距離很遠，這樣分布，就能避免結川栗芥繼續打擾二年級組的談話了。
不算遠的路途中，結川栗芥在周圍晃來晃去。
淺茶色發的少年一時跑到旁邊草叢撥弄一下，一時又回到身旁規規矩矩走路，不過全程倒是挺安靜的——江萊總算是知曉那個“靦腆好動狗狗結川”的評價究竟是為何。
看來這位後輩雖然麵上柔弱，不過體力不錯，這樣來回轉圈活動，都臉不紅氣不喘的。
等走到操場另一邊的樹蔭下之時，結川栗芥三兩步走到江萊身前，站穩身軀。他偏圓的狗狗眼抬起，抿唇忸怩一笑：“前輩。”
江萊神情平靜：“你有什麼問題想問？”
“就是剛才訓練時的一些困惑，大體是——”結川栗芥抬起臉，開始頗為清晰地表達問題。
與此同時，在江萊開口解答時，他表現出十分認真的聽講態度，甚至還拿出隨身帶的小本和筆記錄。
淺茶色發少年從頭到尾的禮貌都非常到位。要不是剛才那奇怪的一幕，江萊或許對他的好感度還不錯。
等所有的疑惑講述完後，結川栗芥合攏本子：“謝謝前輩，沒想到前輩真的這麼認真給我解疑答惑了。”他紅褐色的無辜狗狗眼含著笑意。
[沒想到]、[真的]兩個詞一出，就代表這句話的目的不再於表層。這種說話方式，應該還有後
半句。江萊表麵上沒有任何波瀾，他沒接話，等著這人的第二句。
“畢竟您是悟前輩的朋友。”麵前的少年溫吞地說，“而悟前輩好像不怎麼喜歡我，大概是我的問題……”
江萊展顏一笑：“彆猶豫，肯定是你的問題。”
結川栗芥：“？”
他停住零點幾秒，繼續說：“但是我不是很明白，悟前輩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江萊：“那你就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結川栗芥：“？”
淺茶色發少年頓了一下，才繼續：“也許是因為悟前輩覺得我總是打攪他們……”
江萊：“看來你至少有自知之明。”
結川栗芥：“？”
淺茶色少年略垂下頭，舌尖微潤唇，才繼續：“其實我沒有什麼惡意，隻是、隻是想找前輩們谘詢一些問題……”
江萊：“善用穀歌搜索。”
結川栗芥：“。”
接話流暢的江萊，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麵具——大概就類似於柯學世界安室透在咖啡廳工作時候的標準營業笑容。
麵對一碗又一碗的低質綠茶，江萊實在不想品鑒，操作是來一碗掀一碗，順便還能試探一下這人的耐心程度。
結川栗芥紅褐色的眼眸轉向江萊，過了一秒，忽然笑道：“前輩說話真有意思。”
江萊淡然：“有意思嗎？對你要收費的。”
“好啊。”結川栗芥這一次不再頓住，反倒是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江萊心中略微一頓，他視線掃過。
此時的淺茶發少年，已經收攏剛才無辜可憐的表情，穿透樹葉斑駁而下的光搖曳在他紅褐色眼眸的周圍。
在光下，那雙眼睛的顏色更趨向於深紅：“……我付費，前輩，您能陪我玩嗎？”
江萊內心略微挑眉。這是進階話術——還是認真的？
空氣沉凝片刻，浮動的風吹到這附近，也斂聲屏氣。
然而這一幕僅僅維持了幾秒後，茶色發少年很快又變成之前怯懦的姿態，立正鞠躬結巴道：“對、對不起前輩，是我冒犯了——隻是想學著和您一樣開個玩笑，看來、不太、不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