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芷沒打算在郊外過夜。
她不喜歡跟著彆人的節奏,已經算計過了,宴會上如果能夠同時遇見沈嘉和那位姚姚,一次性解決完,這件事就算是到此為止。
和沈嘉是。
和傅西泠的交易也是。
暑氣熬人,又連著考試有些疲憊,傅西泠車子開得穩,空調風剛好驅散高溫,音樂也是舒緩的曲調,時芷扛不住困意,睡了片刻。
睡得不安穩,夢見一些往事:
一輩子沒有順遂過的女人,形容枯槁,頭發像是蓬草披散著。
女人已經瘦得不到四十公斤,卻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緊緊攥著時芷的雙肩:“不能低頭,做女人一輩子不能低頭。低頭,一切就都完了......”
時芷皺著眉睜開眼睛。
車子正行駛在隧道裡,光線昏暗,之前放著的音樂也關了。
她一動傅西泠就察覺到了:“醒了?”
“嗯。”
“喝水嗎?車門儲物盒裡有礦泉水。”
時芷抽出一瓶,自己擰開喝了兩口。
車子駛出隧道,外麵陽光已經沒有那麼足了,她問:“還有多久?”
“快了,十幾分鐘。”
抵達目的地後,時芷才發現自己把這個度假山莊項目想得過於簡單了——
入口處車輛排成隊。
六、七個穿保安製服的男人攔在停車場門口,嚴查每輛車子的邀請函,核對並登記人數。
時芷耐心有限,正抱臂等得煩不勝煩時,終於到他們了。
傅西泠降下車窗,把邀請函遞出去。
保安核對過,把對講機舉到嘴邊,“放行”。閘機抬杆升起,傅西泠開車駛入停車場。
停車場裡滿眼的名車,幾輛大型商務車附近停駐著攜帶錄像設備的工作人員,也有人拿著麥克風在調試。
時芷問:“是記者?”
“不用管那些,主辦方請來做宣發的。”
傅西泠把車子停進車位裡,按開車門鎖,偏了偏頭:“走吧。”
他們在前台登記。
時芷把證件遞給傅西泠時,說不上是不是她過於敏感,總覺得他接手時多看了兩眼。
她用眼睛斜傅西泠,想問他在看什麼。
但酒店的工作人員比她更快一步,聲音親切地詢問:“請問傅先生有帶行李嗎?我們可以幫忙送到房間的。”
“車後座有兩個禮盒,幫忙送過來吧,謝謝。”
傅西泠在前台登記了車牌號,留下車鑰匙,帶著時芷乘坐觀光車往山坡上走。
彆墅建築在緩坡上。
有些已經入住的賓客,身影出現在露天陽台和落地窗裡。
邀請函上寫了可以帶家屬,時芷看過去,好幾處其樂融融的家庭畫麵。
很多時候,時芷會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那些人既有漂亮皮囊,又有聰明大腦,家庭和睦又生意興隆,簡直得天獨厚。
而這樣的人,她身旁就坐了一個,正在和彆人通電話。
車裡隻坐了她和傅西泠,時芷聽見電話裡的人提到了姚姚。
掛斷電話,傅西泠說:“姚姚的車在高度上被剮了,正在和肇事司機吵架,估計會晚點來。”
時芷點頭。
傅西泠繼續說:“下麵的彆墅房型大些,離宴會餐廳也近,基本都是安排占股多的投資人、業內資曆老的前輩住。像我們這種小輩,都是住在最上麵......”
時芷對這些生意裡的人情禮往不在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沒有專心在聽。
“所以沈嘉——”
時芷點頭時那種敷衍態度,早已經被傅西泠看在眼裡,他故意頓了幾秒,等時芷終於把視線轉落到他身上,才彎了彎嘴角:“——沈嘉就在住我們隔壁。”
時芷很快反應過來:“你做的?”
“稍微托人幫了點小忙。”
傅西泠笑著,隨手指了兩棟彆墅的距離:“大概就離這麼近,他那棟在偏上方一些。”
話是這樣說,但他們入住彆墅後,並沒有見到沈嘉的身影。
酒店侍者送來傅西泠車上的禮盒時,時芷剛好在樓下,她開門接了東西,往彆墅外麵看過,傅西泠口中屬於沈嘉會入住的那棟,仍然黑著燈。
傅西泠換了一身黑色正裝,靠在樓上護欄邊,邊扣袖口邊問:“不打開看看我精心為給你挑選的戰袍?”
這人平時著裝風格太張揚,時芷對他所謂的“戰袍”並沒有太多期待。
拆開禮盒時還在想,如果他弄來一條粉嫩嫩的公主裙,那她寧願穿短袖和牛仔褲去參加晚宴。
“如果衣服不適合我,我就不穿了。”
傅西泠隻說:“先看看。”
緞帶落在地上,時芷拿開禮盒的蓋子。
盒子裡躺著一條樣式簡潔的黑色吊帶禮服,還有一雙高跟鞋,她把裙裝拎出來看兩眼,沒再說拒絕的話,轉身進了洗手間。
換好禮服出來,時芷轉頭看向樓上。
傅西泠兩隻手肘拄在二樓護欄上,垂著眸子正在看她。
在傅西泠看來,跟在沈嘉身邊的時芷是緊繃的,裝在笑,裝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