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1 上心。(2 / 2)

回南天 殊娓 29211 字 4個月前

時芷懶得和傻子掰扯,耐心又耗了些,怒氣值悄悄攀升了一格。

“你第二次出現,像瘋狗。而我知道你賭錢,知道你把親爹氣住院,還和我男朋友動手了,他嘴在流血......”

傅西灃情緒有點激動,摔了手裡的金屬叉子,聲音很大,喊著:“那次明明我更嚴重!”

阿姨跑到庭院門邊,欲言又止,時芷對阿姨搖搖頭,示意這邊沒事。

阿姨很擔心,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而傅西灃現在非常敏感,他看到了,指著阿姨的背影,冷笑,估計又要說那些所有人都不信他的話。

時芷沒給傅西灃發瘋的機會:“你還聊嗎,不聊我走了。”

傅西灃在庭院走來走去,可能也真的找不到誰可以聊天了。

幾分鐘後,又坐下。

時芷試圖給傅西灃講明白,所有懷疑和不喜歡都是有原因的。

像她,除了對傅西灃前兩次見麵印象不好,還聽說男朋友辛苦熬夜的項目被傅西灃這顆老鼠屎給毀了。

“站在我的角度,我當然會覺得你這個人不值得同情。當然,還有一種骨子裡的排斥,我討厭賭鬼。”

傅西灃一定查過時芷很多,從他突然安靜下來的反應來看,他不止知道時芷討厭賭鬼的原因,甚至可能知道林孝平的死法。

好怕死的有錢人。

時芷語氣淡淡地說:“在你看來,我可能生活得挺困難、挺慘的吧?”

傅西灃沒反駁。

“我爸爸是酒鬼賭鬼,我媽媽被騙後精神出現問題,成了人們口中的神經病,這些你都知道。”

傅西灃說家裡人都不愛他,可他明明被很多人保護著。

隻是他自己在計較、在不平衡而已。

而在時芷的記憶裡,隻有兩個人短暫地愛過她。

媽媽和姥姥。

其他人可能有過愛,但生活實在太苦了,勞碌奔波。當時芷的存在會把他們拖到更苦難的困境中時,愛就不會再有了。

“我沒有容錯率,每走一步都要反複算計。”

“你去賭,哪怕輸掉上千萬,也還是會有人默默熬夜為你打拚項目,有人給你煲湯,有人給你托底。”

“你什麼都擁有又什麼都不珍惜。”

“很多事情是你自己造成的,傅西灃,你憑什麼覺得不公平?”

傅西灃被懟得半天沒吭聲,最後說:“我問你一句話,我賭的事情,真不是傅西泠和我爸他們說的嗎?”

怒氣值再加一格。

時芷想打人,也想敲開傅西灃的腦殼看看,裡麵到底是不是放著一顆豬腦。

“要債的人去你家了你不知道?”

傅西灃其實是知道的,他隻是不願意承認。

不願意承認那些借給他錢的所謂朋友,其實是在做局;不願意承認項目的事情,也是和生意對手有關的圈套。

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

但,現實如此。

又過了很久,傅西灃用力揉搓著額頭:“我已經廢了,我的人生全他媽完蛋了......”

很好,怒氣值再加一格。

時芷皺眉:“你這話未免說得太早。”

“你們還真像,傅西泠也這樣說過。但股東們和元老們不會再接受我。”

提到傅西泠,怒氣值悄悄減掉半格。

可是溝通太難了,時芷覺得傅西灃還不如和她打一架。

傅西灃將近一米九的身高,這會兒縮著肩,頹喪得快要嚶嚶出來,而時芷恰恰最不會安慰人,能說這麼多已經是她極限中的極限。

時芷吃了一口芒果撻,乾巴巴憋出幾句:“可能還是會接受你吧,在你足夠努力的前提下。古人不是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天氣還是很悶,像要下雨。

傅西灃碟子裡的車厘子蛋糕奶油化掉,和深紅的車厘子醬融在一起。

“我想出國留學,所有人都不敢放我走,他們怕我在外麵學壞。”

“你夠壞了,不用再學吧。”

傅西泠是在回家路上,接到家裡阿姨的電話。

阿姨有些憂心地說,傅西灃來了,和時芷在院子裡聊天。

還說傅西灃看起來有點激動,摔了東西,還拍打過自己的頭。

時芷曾經和他堂哥動過手。

不知道他堂哥會不會抽風犯小心眼。

“我媽和大伯母沒回來?”

“還沒,估計也快了。”

傅西泠全程踩油門,匆匆趕來,進門時額頭有些汗意。

神色有些警惕。

聽到門聲,時芷和傅西灃同時回頭,看過去。

傅西灃嗤笑著陰陽怪氣,你看,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十惡不赦的壞蛋,連他都覺得我和你在一起沒有好事發生。

怒氣值瞬間拉滿。

時芷差點就動手了。

她覺得自己花了這麼長時間,講“喜歡和討厭都是有原因的,你為什麼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個道理......

都白說了。

時芷動了一下腿。

過去被她踢過的傅西灃,猛地捂著肚子,警惕地躲了下。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思維定勢,但也會反思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如果你的過去讓人覺得你會有很多不好行為,自憐自艾不如花時間改掉這個印象。”

時芷飛快說完,垮下臉,走過去給傅西泠遞了眼神,意思是:

你堂哥你自己安慰吧,我儘力了!

而傅西泠發現,時芷在看見他的那一刻,肩膀放鬆地塌了些力道。

是看見自己人的安心表現。

為這個發現,他心情不錯地接下“安慰堂哥”的任務。

那天晚上,時芷和傅西泠的爸媽、伯父伯母在樓下餐廳裡煮佛跳牆火鍋,傅西泠陪傅西灃在樓上喝酒。

時芷被長輩們用公筷夾了很多鮑魚花膠之類的食材在碗裡。

樓上兩位少爺也會享受,不光是喝酒,訂了好大一堆外賣,燒烤和麻辣鴨脖。

時芷滿盤珍饈還沒吃完,收到傅西泠的微信——

“上來。”

她回他:“不去。”

樓下的佛跳牆不知道多好吃,花膠燉過的湯底膠原蛋白滿到粘嘴,誰要上去看他們兄弟兩個互懟嗆人。

“有好東西。”

“你騙誰?”

明明隻有兩個酒鬼,哪來的好東西。

然後傅西泠給她回了四個字,“鴨脖好吃”,這條信息打動了時芷。

“馬上來。”

樓上一股啤酒燒烤混合的大排檔味,兄弟兩個坐在陽台。

傅西灃竟然鎮定了不少,傅西泠則像個紈絝子弟般倚在懶人椅裡。

時芷上來後,眼睛隻往桌上看。

她挑了段最粗最壯的鴨脖就要走,被傅西泠給拉住:“就走了?”

時芷問:“不然呢?”

傅西泠不說話,勾勾她的指尖,最後隻說:“吃串麼,給你們拿下去點?”

明明想問的不是這種。

作為被安慰的對象,傅西灃喝得有點多,人還是很頹很傷感的,又特彆不能吃辣。

都不曉得傅西泠為什麼買一堆麻辣鴨脖,吃得他嘴都沒知覺了。

現在看著他們之間的氣氛,傅西灃敏感地察覺到自己成了電燈泡,漸漸變得麵無表情:“......你倆差不多得了!”

夜裡,家長輩差司機送他們回家。

路上,傅西泠問時芷:“我來之前,和傅西灃一直在聊天?”

“嗯。”

“一個多小時,都在聊?”

“對。”

傅西泠回家後,覺得好氣。

時芷好不容易願意敞開心扉和人長篇大論地聊點什麼,就第一次,竟然不是和他徹夜長談,而是開導他堂哥?

傅西灃是真運氣不錯。

早知道不幫他和大伯說話了。

傅西灃想出國的事情,是傅西泠幫忙的。

剛好有個朋友家的弟弟也準備留學,弟弟是那種癡迷學習型的,性格像周朗,特老實特征值,喜歡操心又有點保守。

傅西泠告訴堂哥,如果能同意和朋友家弟弟住一起,他可以幫忙說服大伯,讓他去留學。

傅西灃同意了。

時芷有些意外:“傅西灃沒覺得你是找人在看著他?”

“覺得了。但沒其他辦法,看他怎麼想。”

傅西泠說,“看著他”這件事的前提,是傅西灃真的要做出格的事。

如果隻是踏踏實實進修,人家弟弟知識儲備比傅西灃強,還能幫傅西灃講講各種知識點,就不叫“看著”,叫幫助。

而且大伯身體不好,這幾年都成醫院常客了。

傅西灃天天在家裡頹著喪著,對大伯的身體健康也沒什麼好處。出去要是真能好好學點什麼,也是好事。

聊完這些,傅西泠自己拋問題:“不問問我,我們喝酒時候聊什麼了?”

時芷抬眼,用目光順著他的問題探尋,“聊什麼了”。

“陳年舊賬。”

傅西泠說,小時候翡翠擺件碎那次,長輩們下樓先看傅西灃,其實是因為傅西灃嚇得臉色慘白,實在太惹眼了。

就差在腦門上用黑色記號筆加粗寫上“我做的”三個字。

“你沒和傅西灃說麼?”

“說了,不信,覺得我誆他。”

時芷不知道傅西泠拉著她說話,是因為也想搞個心靈溝通。

她就覺得他喝得有點多,話也多些,語速慢悠悠的,挺勾人。

他靠沙發上手裡,說話時無意識地擺弄著中指上的情侶戒指。

提到指節處,又推回去,如此反複。手指皮膚蹭得泛紅,圈環在拇指和食指的撚搓下,閃著金屬光澤,

很性感的小動作。

冰箱裡拿出來的蘇打水傅西泠嫌不夠冰,在杯子裡加了冰塊。

在他把一塊冰喝到嘴裡咬碎時,她走過去,跨坐到他腿上。

傅西泠反應特彆快,舉開水杯,單手捧著時芷的側臉,和她接吻。

唇是涼的,帶著蘇打水裡的西瓜味。

冰塊在唇齒間漸漸融化,非常刺激。

吻後,傅西泠目光沉沉,眼裡泅浮著不安分的情欲和貪念,說的卻是:“又想睡我?”

夜晚的溫存令人心悸。

和傅西泠的堂哥嘗試溝通這件事,讓時芷多多少少也有些觸動。

好像,敞開心扉也不是件很難的事。

隔天下班時間,傅西泠和朋友談關於傅西灃留學的事。

時芷不想去,下班自己回住處。

閒著沒事,坐在昨晚溫存過的沙發上,她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傅西泠話多的用意。

他在醋她和他堂哥聊得久?

想了想,她開始用寫論文的方式,隨便找了件事情和他溝通。

想到之前傅西泠說,她黑名單裡連老師都有。

時芷把這件事編輯在對話框裡。

過程有點不習慣,像當眾念自己的作文,有種說不清的羞恥。

但她性子倔,想做的事,就會逼一逼自己。

當年的細節情況,時芷不太想得起來。

隻記得學校裡有個男生是她的小學同學,不明白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男生和其他同學說了時芷媽媽是神經病的事。

時芷最開始並沒有什麼反應。

她很冷靜,知道最重要的是準備高考。

但當那個男生用一種自以為是的幽默,指著自己腦袋,調侃她,“神經病能治好嗎”。

時芷聽見他們在她身後嘻嘻地笑著。

她轉頭,沒什麼情緒,隻盯著走廊窗台上坐著的男生:“沒治好,死了,你想去陪她麼?”

那天時芷把手裡提著的書包丟過去,砸了那個男生。

周圍有同學和老師及時拉住了,所以沒有打架。

男生家長找來學校來。

“老師,馬上高考了,孩子們的心理壓力是很大的,要是影響到考試,怎麼辦!”

家長很不講理,問老師,家長精神方麵有問題會不會也遺傳了孩子,不然怎麼會說出那麼惡毒的話。

那是時芷本來很喜歡的一位老師。

老師在家長說出這些話的那一刻,並沒有及時嗬斥。

甚至還安撫地拍了拍家長的肩:“是的是的,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林萌這邊沒有父母,其他監護人工作很忙沒辦法過來,您看......”

文字打到這裡,時芷停下片刻。

也許那個瞬間,老師的猶豫是在尋找更合適的說辭;也許生活所迫,人不能完全做自己,老師在其位也有自己的無奈。

但時芷隻是覺得,那一刻她非常不舒服。

所以拉黑了老師的微信。

她當時是期待過有人能夠偏愛她的。

期待過有人可以無條件地擋在她麵前,為她說一句話。

時芷沉思著往事,習慣性點了發送。

發出去的內容其實沒太打完整,卻也沒什麼再想寫的,就當是“溝通”完了,於是放下手機,去泡澡。

其實傅西泠在收到微信的時候,還懵了一下的。

時芷從來言簡意賅。

看見那麼多字,還真反複確認過兩眼,確定是時芷發的,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彆人。

他看完,非常心疼。

泡完澡的時芷,發現充電的手機裡有傅西泠的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消息。

他回複她的隻有一句話——

但我非常非常愛你。

時芷把這句話看了兩遍。

看第二遍時,敷著麵膜淺笑,麵膜浮起來些,又被她用指尖點著按到重新貼合。

她撥傅西泠的手機號碼,被他按斷了。

下一秒,入戶門密碼鎖被按響,傅西泠推門,直接大步走進來擁住她。

時芷說:“我隻是在溝通......”

傅西泠抱得很緊,回答她:“知道,我隻是突然很想抱你。”

時芷臉上貼著的是萬冉寄給她的麵膜。

特彆貴,據說是國際名牌,單張麵膜也要上到千塊的。

傅西泠這麼一抱,麵膜就掉了。

溫馨氣氛瞬間消失,時芷對著傅西泠一頓“拳打腳踢”。

力氣上是敵不過他,在他想要認真抗衡時,略顯花拳繡腿。

傅西泠帶著些酒氣,迎著她的狂風暴雨把人給睡了。但過程特彆溫柔,都隻是顧著她的感受,在她極力皺緊眉心時,輕輕落下一吻。

求婚時沒說過的“我愛你”,傅西泠在這個夜晚說了。

意思不僅僅是“我愛你”。

還代表著,“我永遠站在你身邊”“我永遠偏愛你”。

但麵膜這件事,傅西泠還是挺心虛。

趁著時芷上班,跑去商場買麵膜,直接買下二十盒。

傅西泠平時有自己固定用幾個牌子,很少往這邊逛。

隔壁品牌的售貨員小姑娘特彆會來事,一看他麵膜買那麼多,馬上說:“先生,我們這個品牌的麵膜更貴,效果也更好,你要是送人絕對不會丟麵子。”

傅西泠進去看兩眼,介紹都沒聽完。

他想著,我堂堂正牌未婚夫還能讓個閨蜜給比下去?

不可能的,這個也得買二十盒。

傅西泠這種購物方式,在晚上提著購物袋回家後得到了時芷的評價。

她探頭往袋子裡看看,皺眉:“傅西泠,你有病嗎?”

挨罵的人就靠門邊笑,稱這是一種“上心”。

他們一起貼著麵膜打遊戲時,周朗打來電話,約飯。

周博士前陣子超忙。

這兩天終於有點空閒,第一時間想請求婚成功的這對吃飯,也想瞧瞧鑽戒。

仍然是約在一家川菜店。

吃飯時,周朗這種煙酒不沾的人,難得主動要求著喝了瓶啤酒。

借著酒勁兒說了些掏心窩子的祝福話。

周朗還紅光滿麵地吐槽,以前傅西泠特彆喜歡充那種高檔餐廳的卡帶宿舍的人去吃飯。還好現在有時芷了,不用再去吃那些奇怪的菜了。

傅西泠笑著:“讓你們吃過什麼奇怪的菜?”

周朗喝酒後,人更開朗:“各種!大三時候那個分子料理,人均四位數。勺子裡裝一坨檸檬味泡沫,還有個長得像石頭的鵝肝夾鬆露,不夠塞牙縫......”

周博士對那些昂貴的奇怪料理很記憶深刻,給時芷舉了不少例子。

然後,時芷發現個問題。

每次提到的“去吃飯”,好像都是傅西泠他們幾個室友或者和其他兄弟。

他身邊沒有過異性?

但她沒細想,以為是那種不在現女友麵前提朋友前女友的社交禮儀。

畢竟不常碰酒,隻是一瓶啤酒,周朗飯後已經暈頭轉向。

飯店在B大附近,傅西泠和時芷叫了代駕,先送周朗回去。

到宿舍樓下,周博士走得搖搖晃晃,傅西泠也跟著下車,和時芷說,“我送周朗上樓,等我。”

進樓道後,周朗突然扶了下眼鏡,人轉身就要往回走:“不行啊,我還有話要囑咐時芷。你沒談過戀愛,我得讓她多擔待著你一些......”

樓道裡燈火通明,一片整潔乾淨的白色。

傅西泠偏頭,微微笑著,對著有些醉的周朗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時芷說抽煙不好,他把煙給戒了。

時芷喜歡吃辣,不喜歡故弄玄虛的菜係,他過去充值過的那些創意料理的餐廳都很少再去,隻陪著她吃辣。

過去小叔他們總說,傅西泠有八百個心眼子,做生意不可能吃虧。

最近改口了,自從他在對家手裡成功搶了個項目回來,小叔欣慰地說現在傅西泠成長了,心眼子至少得有九百個了。

但傅西泠自己知道。

他哪怕真有九萬個心眼子,裡麵也都是時芷。

所以周朗這話,傅西泠沒讓囑咐。

他說:“她不用擔待我,也不用讓我慣我,那都是我要對她做的事。”